平静的生活都是用来被打破的。
就像有人无聊的时候会蹲在地上拿树木枝干在土地上写写画画。
就像有人会在池塘河边捡起石头漂水花。
这是本能。
还有一种本能,就是在遭遇不幸的时候,人总是会选择宽宏大量。
就像前世顾大世子砍王者荣耀的时候,己方输出ADC挂机了,队友跟着狂喷,说是结束后一定要举报,制裁他之类的云云,脾气暴躁的上单甚至问候他的女性祖宗。
在水晶爆破的后的战绩大厅,挂机的ad上来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各位大哥,刚才地震了。我从床上拿起手机就跑下楼了。
然后平安声,安慰声此起彼伏。甚至脾气暴躁的上单也道歉祝福了一声。
就如顾大世子此时看向事儿逼余客,也是满眼同情。
余客抱着贤王妃,面瘫脸终于有了缓和。
一手贴在王妃背部,真元不断渡入到她的身体。
这种自毁道行的续命,几乎已经没人用了。
就像一个漏斗,不管输入多少都会流逝。这也说明王妃是真的不行了。
如果说余客的白发之前有光泽的话,那么随着疯狂输出,发梢已经有了些枯黄。
不管修为多深,在岁月面前都是会被摧枯拉朽。
即使到了春秋,阴阳这种叩问到了长生大道的半仙之身,也就是两三个黄甲子就顶了天。至于八百岁的彭祖,那是真正的人仙,伸手翻云负手覆地的存在。
老道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看着余客两人叹了一口气。
感情这种事情无法言语,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道到底能深到什么程度。纵然他已经站在阴阳境界顶峰,两只脚尖都现在了天人的境界,还是不能屏蔽七情六欲。
看余客的样子,顾大世子心里有点。
那感觉具体也没有办法去形容,惆怅,兔死狐悲,悲哀,同情,就像五味瓶倒在嘴里。
他和余客算不上朋友,撑死也就雇佣关系。但是相处这么久,你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一段感情总需要一个人去守护,年轻时候余客一人一剑入夏京,最终被扔了出来。年迈再是一人一剑闯别苑。
连这个外来户,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顾大世子都明白皇权不可辱,土生土长的余面瘫你要说不清楚,那就是再开玩笑了。深渊泥潭也好,龙潭虎穴也罢,虽不能改变任何结局总还要挣扎几下。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就像现在,余客本来是发梢枯黄,现在有一半头发是枯黄的了。
老道都看不下去了,用手拍了拍余客的肩膀。余客倔强的看着老道,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道放下手,唉声叹气。
余客这是以命换命。
这情景看着顾西安憋着慌。
点燃一根烟。
太阳最后剩一丁点挂在西头,白云被余晖染成酡红色。
余客白发换稻草黄。
王妃伤的太重了,如果不是全凭余客一身修为强行续着,也就早就冰冷僵硬了。
“红袖,别说话。”王妃醒了,看见余客枯黄的头发,苍白的脸。努力伸出手抚在上面,张着嘴,一直想说着什么,但是一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余客两指搭在她嘴上。
他把她抱的更紧了。
他那时候还是太微门年轻一代翘楚,她还是峨眉的大师姐。
“喂,那个耍剑的,我喜欢你。”
红衣似火。
那一年,她远嫁京都。他被爹困在太微门后山密室。
打晕了送饭的师弟,一路逃到夏京。
那一年,他被抓了关在北镇抚天牢。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新婚的夫君,饶恕他一命。
主动脱了衣裳,献身在新婚之夜。
“喂,那个耍剑的,我喜欢你。”沐红袖躺在余客怀里笑。
“我也喜欢你。”余客抱着沐红袖哭,两行清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沐红袖还是先走一步。
人死如灯灭,身体不堪重负下,也说不出太多言语。
余客这个面瘫嚎啕大哭。
抓起贪欢,在场中狂舞。
那个剑法没有他的平时的大开大合的气势。
怎么说,有点娇柔的感觉。
但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那儿舞剑怎么看都有点变扭。
哈哈
余客大笑。
“贼老天。”
余客大哭。
笑着哭着噗通一声,余客面部朝下趴在了地上。
甄诸小跑上来,顾大世子也围了上来,沈万三这个吃瓜群众也凑了过来。
只有老道跑到了一边,举头望夕阳。
甄诸拿着余客的手号脉,然后又冲着顾大世子摇了摇头。
顾西安手一挥,“扛回去,明天我从宫里借个御医出来,用最好的药。”
甄诸认真的看着他的老板,又摇了摇头。“余仙已经仙逝了。”
顾大世子赏了甄诸一脚,“刚才还好好的,又哭又笑的,还在那儿舞剑。你特么会不会看?”
甄诸一脸苦瓜色。
老道朝天空轰了一拳。
晴天霹雳一声响。
“恭送小师弟升天。”
天地之间,回声不断。
与此同时。
插在地上的贪欢断剑,节节断裂。
气氛极度压抑。
平时巧舌如簧的猪腿儿几次想说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倒是商场大佬沈三万老板荣辱不惊,提议就地火化了,把骨灰到时候葬在一起,也算是生不同床死同穴了,结局算是可以接受的一种了。
顾大世子看看甄诸在看看沈万三,指了指甄诸的脸。
猪腿儿慌得一批,感觉天字一号的位置受到了极大威胁。
所以去枯木断枝的时候他是最快最多的一个。
夏季的晚上,尽管有风,吹在身上也是火辣辣的。
沈万三抱着一捆枯木枝,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至于贴身的衣襟早就被汗水浸透了。
瞥了一眼蹲在石块上抽烟的顾大西子,让这个名义上老板身先士卒以身作则的陪他们出苦力,那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心里也没有怨气,人家投胎出身的本事比自己好,这就够了。
期间上来一帮司寇所的司寇卫上来查探情况,本来还准备拷问顾西安一行人的时候,顾西安把顾观澜的腰牌扔了过去。
然后他们笑的甜到嘴上,左一口世子殿下,右一口爷的叫着,至于问话,开什么玩笑。
顾大世子挥手要把他们打发走,他们又缩着头又灰溜溜的跑了。
开路前,顾大世子指了一下躺在地上一下午的老贤王,然后老王爷又被像扛沙包一样的扛走了。
待到了山腰,确定顾西安居高临下也看不见他们的时候,几个司寇卫改扛为抬,小心翼翼。
两边都是大爷,要想在体制内混的好,最起码会学会两头讨好,谁都不得罪不是。
“老猪。”沈万三开头说道。
“嗯?”甄诸脸上横肉一紧。
紧靠月光,沈万三是看不清甄诸的脸。他错把甄诸带着怒意的哼声,当作回应。
“我在想,如果我是刚才那群官差会不会拿住老板问话。”
“你?呵呵。”
沈万三没有否认的一笑,如果换做自己,估计也不敢问一句世子殿下的事情。身在体制内混就好了。
“如果换你呢?”沈万三又问了一句。
甄诸放下枯木,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如果我身在司寇所,那我应该不错杀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吧,这就是职责所在。”
沈老板肃然起敬。
忙了一晚上,才把两人一起火化了。是甄诸脱了衣服把碎骨包裹住了,也不分谁是谁的残骨。老道现在山边看了一夜的月色,顾西安蹲在边上抽了一晚上烟。
走的时候,顾西安顺手把贪欢剑的碎片也捎上了。
练了一个一辈子的剑,就算死了,下去了,在底下也要剑荡不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