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见面的时间是一点半,见面的地点其实离诊所不远,步行过去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决定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这家咖啡馆是全球知名的连锁品牌,将近十年前它的门店曾以雨后春笋般的势头在这个城市里不断出现。但近年来,门店的数量越来越少,这个时代的人类早已没剩下多少闲情逸致泡在咖啡馆里了。现在这座城市只剩寥寥几家还在坚持营业,执意不愿从惬意的旧梦里醒转。
但现在要做的是,先找个地方吃饭。
张宗凯顶着头顶的烈日开始找寻吃饭的地方,相亲前的负面情绪正在折磨着他,他感到焦躁、焦虑与焦灼。他始终认为相亲是一种为了取悦他父母的自我牺牲,他饱受煎熬满足父母的愿望,但可恶的是他们并不领情。
饥饿、炎热与焦虑混杂在一切,紧紧勒住了张宗凯的胃、喉咙和心脏,让他躲到了一片树荫下不住喘息,才好不被击垮。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街景,破败萧条,在高温炙烤下隐隐扭曲。在他念书那会,他所在的这座东南沿海城市,美丽、整洁而又清爽,但这些年来城市建设几乎是完全停滞了,这座城市仿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腐败。
一辆巨大工程车开过已经显得逼仄的街道,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不住颠簸,扬起了滚滚的尘土,让张宗凯不由掩鼻。街道两边的行道树,枝叶稀疏委顿,和路上不多的行人一样垂头丧气。临近马路的店面房有一大半拉下了卷帘门,冷冷清清,看来要在这里找到一家小餐馆都并非易事。
这一切看上去比他看到过的80年代老照片还差劲。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小面馆,看了下菜单他不由咂舌。普通的牛肉面已经要六、七十元一碗了,他花了二十元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素面。
他呲溜呲溜地吃着面条,期间还让老板把电视换了台,他不想在心情这么糟的时候还看新闻了。老板抱怨了一句,低头玩起了手机。
张宗凯一边吃面一边想象着相亲对象的样子,他不得不承认不知道对方的长相让他怀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听父亲说,这位姑娘与张宗凯年龄相若,相貌姣好,从事一份有关纳米材料的研究工作,听上去这些条件像是故意在为难张宗凯,他不懂这么优秀的女孩为什么愿意和他见面。可另一方面,他甚至对对方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自己却没见过对方的真容耿耿于怀,觉得相当的不公平。
他不由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这位未曾谋面的相亲对象,设想最糟糕的局面,这样一旦发生让他难堪的情况,只要不比预想中更加糟糕,他的心里总归能好受一点。
吃碗面条,他心中暗骂老板,实在跟没吃差不了多少。清水挂面,量又少得可怜,不过他心里倒也知道,换个地方只怕也这样。
张宗凯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出头,他也没地方可去,于是便径直去了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