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是见多识广,说起各地人物、景致,那是滔滔不绝。阮家兄弟又都是至诚的汉子,朴实无华的让人不能设防。他们算是有愿意讲得,有愿意听得,真可谓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以往,又都是靠着江河吃饭,能聊在一起的,自然是绕不开这水上的功夫。而在这方面,能让李俊服气的,也就是浪里白条张顺了,一提起他,李俊是神采奕奕,与有荣焉。
其实,阮家兄弟也是见识过张顺的手段。张顺在刚到梁山的时候,就特意的露了一手,只用一口气就潜行了十几里,这让同是此道高手的阮小七也是敬佩不已。
几人是越说越投机,阮小七还准备使人去趟后山,要把张顺找来,也好比试一番。孙立在这里是插不上什么话的,就显得有些多余,正想找个由头离去,于是就毛遂自荐,说自己正要去找杨挺说事,不如一并带话给张顺。
既然借这说法离去,孙立是自然会去后山一趟。就准备先去张顺他们那里,也好去探望一下张顺、李逵、穆弘他们的家人。
几个月的时间,这后山又是一番景象,从沟谷向两旁山坡延伸,密密麻麻,全都是新建的建筑。可能也是为了节省空间,还多是两三层的小楼。街道两旁,酒楼、布庄、茶馆、药铺,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家“香水行”(不是卖香水的,是澡堂子)。
找在此处巡逻的喽啰们一问,张顺他们的住所,还正好是和杨挺在一处。
当孙立找上门时,杨挺正在招呼着张顺他们几家人吃饭,孙立是连呼“好巧”的走了进去。
杨挺一家,最先迎了上来,是嘘寒问暖好不热情。张顺搬凳,穆春拿碗,几人围着孙立是一顿忙活,倒是让孙立有些不知所措了,直说不该叨扰。
李逵见是孙立来了,立时就跳了起来,指着孙立对他母亲说道:“娘哎,这就是为我指路的哥哥,快来相认才是。”
孙立又哪会让这老人家,过来给自己见礼,当先走了过去,是一礼拜下,口称“老娘”。
孙立这般做法,让李逵觉得很有脸面,极为舒服,连忙上前把他扶起,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
倒是李逵这母亲有些见识,还了一礼后,就对孙立说道:“小儿能得大王的青睐,那是他的福气,他能留在这里我也安心。可是老身今年已六十有二,是难舍乡情,求大王开恩,让我那大儿子带我回归乡里,也好落叶归根……”
李母这话还未说完,一旁的李逵却是焦躁了起来,一把扯起一个和他长得挺像的汉子,是开口就骂,“老娘昨夜还答应我要常住,怎得今天就要变卦,定是你这废物从中作怪,今天不打你个骨断筋折,你是不会老实。”
眼看着李逵就要行凶,孙立、李母、杨挺、张顺那是异口同声,齐来阻止,“铁牛住手,休得胡闹。”
张顺和穆春,更是上前要将他二人分开,可是李逵力大,二人拉扯不住,倒让李达平白吃了几拳。看着正在一旁哭泣的李母,再看还在挣扎的李逵。孙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抓住李逵一臂,就是一个过肩摔,又用膝盖抵住李逵的胸膛,让他动弹不得,接着就是阵阵喝骂。
“你这蛮牛,也忒暴躁,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就是你哥哥李达吧。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敢对胞兄动手,是从没听人说过,什么叫三纲五常,也不怕旁人笑话。”
这边刚骂完李逵,孙立又反身对李母劝道:“我明白您老的心思,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走这条路。可您却不知,他也是没得选择,人命官司在身,回去就是一死,这辈子若想翻身,大概只有这落草一途。至于他哥哥李达,要想下山随时能走,我梁山从不做那强留于人的勾当。只是在走之前,我劝您还是替他好好想想,铁牛在山上为匪,他回地方难道就不会被官府迁怒吗?”
李母应该是听了进去,虽然没有再和孙立说话,但是却在一旁安慰起了两个儿子。而李达也是安静不少,看来是明白了他那后路已危,这会儿,大概是正寻摸着新的出路呢。
孙立觉得他们应该是不会再起冲突了,就松开李逵。场面一时安静,倒显几分尴尬。这时孙立叫过张顺,告诉他李俊他们还在水军营中等候,若是无事,就去上一趟。
张顺答应后,并没有急着走,反而将一个中年人带到了孙立的面前。对孙立介绍道:“昨夜光顾着吃酒,倒把正事给忘了,哥哥,这位便是建康府的神医安道全。”
别说是张顺,孙立自己也忘了他还让张顺办过这事,所以也不会去埋怨张顺什么。
上前与安道全见礼之后,对他说道:“安神医的大名,孙立是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神医肯移步我梁山,是我等之福分,待晁寨主回来,必专设酒席,为神医接风洗尘。”
对于孙立的这番尊重,安道全是毫不领情。心想,何必要这般虚情假意,我能上山,还不是因为你让张顺,硬把我给绑来的。于是只淡淡的向孙立问道:“孙寨主适才所说,山寨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此话可是当真?”
孙立却笑道:“自然当真,只是要把神医排外,我山寨兄弟日后多有用你的时候,我怎会为了些许虚名,置兄弟们的生死于不顾呢!”
这话说得霸道,连一旁的张顺也是一愣,想他也是没有见过,这孙立不讲理的时候。安道全就更别提了,他胆小怕事,如今掉入这虎穴狼窝,已是认命了,只是听说孙立是个讲道理了的,才想搏上一搏,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而就在这时,孙立又话锋一转,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事你也莫要怪张顺兄弟,全是我的注意。我在事先也曾打听过,先夫人过世后,你到是无牵无挂,也不去想续弦留后,终日留恋娼妓之家,早先积攒的家财也被你挥霍殆尽。旁人说你是没了管束,我倒是觉得是你夫妻感情太深,因此你要自暴自弃。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待在山上,看看这些兄弟的情义,能不能顶你心中那份空虚。”
说完就不在理他,想让他独自去想。催促着张顺快走,然后便坐在桌前,与杨挺和几家老人一起吃饭。
这顿饭吃得气闷,几乎是无人说话,看来还是各自怀着心思。不过孙立不怕,认为这时间总会冲淡一切,日久见人心嘛,他能做得无非就是以诚待人。
饭后,孙立将杨挺拉到一旁说话,与他说了钟相的事情。杨挺听后也只能是一阵叹息,对孙立说道:“我这兄弟素有大志,对这朝廷是早有二心,也正是为此,我才想将他邀上山来,如今看来他倒是先行一步。”
孙立也说:“人各有志,何苦强求。不过既然知道他的下落,日后还是要保持联系,一来是维护兄弟们的义气,二来咱们也需要和方腊有些接触,毕竟这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时光飞逝,眼见日头西陲,孙立在此,待了整个下午。安道全再没露面,独卧房中做假寐,李逵也不见往日的欢快,赤着上身在院中劈柴。可看那架势,板斧抡得风响,木头劈得稀碎,倒像是想威胁着谁。
孙立也不会去理他们,只在一旁听着杨挺大谈建城的心得,也是开怀。
“此处原本荒凉,多是卵石,既然不能耕种,最好拿来建城。现在房屋都已建好,足以安顿万人,将谷口用围墙一堵,这就是一座小城。前面的三关都已建好,空出的人手正好开垦山林,我可是仔细计算过的,只要把那几处草甸给整理出来,足够万人所需的粮食。”
孙立听后,是除了称赞再无其他。
“此城池依山势而建,颇为曲折,不如就叫宛子城吧。”应杨挺的要求,孙立就给这座小城取了个“原名”。
天色不早,孙立谢绝了杨挺他们的挽留,独自往家中走去,刚到自家门口,就见朱贵来寻,说是有事禀报,孙立便将他让进家来,既然赶上饭点,正好边吃边聊。
“闻先生那里已经收到了消息,说是在各处的兄弟们,需要几日汇集,只待人齐之后,便要上山来叙……”
就在他二人讨论之时,乐和过来对孙立说道:“姐夫,林大哥来了,说有急事”。孙立听闻,忙是起身相迎,不想林冲带着马灵已经跟着走进了屋里。
孙立一见马灵,便知道是事关晁盖,就急忙问道:“哥哥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马灵回答的也急,“得手倒是得手了,可是露了首尾,晁盖哥哥不想给山寨惹祸,就想把追捕的官兵往青州去引。吴军师怕有不测,就让我回山搬兵,以做接应。”
孙立听完,转身就对林冲说道:“召集兄弟,我们去大堂议事。”
一进忠义堂,当先看到的,就是晁盖亲笔所题的,“忠义千秋”四字匾额,虽说这字体不算工整,但是却有几分雄浑,彰显其志气。
孙立在此时正立于匾下,对着众多的头领发号施令,“林冲、邓飞带马队先行,李逵、鲍旭、宋万、杜迁,随我左右,马灵前后传递消息,小五、小七将船队带到东岸,以做接应。余下众人听候王伦号令,紧守山寨,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