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的这个想法,其实是有些不切实际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说服那位蔡知府的。毕竟让他放过这些黎民百姓,就等于是段了他自己的财路,没有等价的好处来交换,谁会答应这种事情。
可是又绕不开他,没有知府的明示,那些粮商是不敢,同时也是不想,将这粮价给恢复到正常。
“难不成还要硬抢?”吴用好像是明白了孙立的意思,但他没有表现出惊慌的神色,反而还觉得有些莫名的激动。
一旁的李逵也大声嚷道:“这些贪鄙的畜生,灾祸之时还想着自肥,也不顾别人的死活,抢净了他们也是应该,这才是绿林好汉的行事作为。”
不过看他那兴奋的模样,可不像是出自于公心,完全是一副赶上了热闹的心态。所以他的言行并不能打动众人,还引来了戴宗的呵斥,“瞎嚷嚷什么,不知道这隔墙有耳吗!”
李逵是个不会服气的人,听了戴宗的呵斥,便把他那一双牛眼瞪得是溜圆。他自然是要申辩几句,可这声音,却还是小上了许多。“我现在就去外面查看,若是遇上那听墙根儿的,看我不把他的脑袋拧下来。”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李逵这才刚迈出了一步,被让孙立给一把拉住,还对他低声喝道:“休要胡闹,也不要胡说,这城中有这么多的粮店,凭你我几人,是何年何月才能抢的过来。何况,你当这满城的捕快、衙役、马步军将,都是泥捏得不成,和任你为之。”
众人听了孙立所言,都觉的有理。尤其是戴宗,算是长出了口气,他倒不是怕受这几人的牵连,只是觉得抢劫这事,是太过于弄险。
他可是出自于公门,因此上对这江州的防务,也算是稍有了解。在他看来,京里的那位蔡太师,对自己的这个幼子也是比较看重的。本来在江南这块地方,是少有禁军驻防的,可这江州城却有别于他处,是两骑、两步,足足有四营兵马。
这还不算什么,就在隔江的“无为军”,那更是处大兵营,步、骑、水,三军齐备,共计万人有余,这边只要稍有警讯传出,那边是立刻就有大军云集。所以说,他们若是真敢硬来,其后果,那是不堪想象的。
吴用见孙立是无意于此,便接着问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呢?”
孙立也没有急着回答,倒是慢条斯理的,给众人说起了古事来。
史记有载,周厉王任用那荣夷公为卿士,实行“专利“的政策,将天下的山林湖泽都改由天子直接控制,不准国人前去谋生。
周都镐京的国人因为不满厉王的政策,是怨声载道。大臣召穆公也曾进谏,“民不堪命矣!“是提醒厉王,严苛的政策让人民都已经受不了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可是厉王却不听劝诫,还下令禁止国人谈论国事,违者就要杀戮。
此策一出,是效果斐然呀!人们果然不敢在公开的场合来议论朝政了。甚至在路上碰上了熟人,也不敢去打个招呼,彼此间只用眼色示意一下,就匆匆地走开,这就是“道路以目“的说法。厉王得知此事后,那是十分的满意。还骄傲的对着召穆公说道:“怎么样?还有谁?老子有精兵猛将在手,谁敢说个不字,老子杀他全家。“
而召穆公却对厉王的说法,那是不屑一顾。又对他说道,你这样的搞法,就像是硬生生的堵住了一条奔腾的大河,一旦决口,那可是要造成灭顶之灾的。可是厉王对此是置若罔闻。
到后来,百姓们是积怨日深,终于集结了起来,手持棍棒、农具,就围攻王宫,誓要杀掉厉王。厉王的兵马也抵抗不住,只好带领亲信逃离了镐京,沿着渭水的河岸,是一直逃到了彘地,并最终死在了那里。
周厉王只是不让人说话,就会丢掉了社稷。他蔡知府可是不让人吃饭呀!咱们就不能在这方面上,做做文章吗?
许贯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听他接话道:“是要煽动民意吗?可咱们又不是本乡之人,人微言轻,谁会听咱们的?”
实际上,孙立是已经有了这大概的思路,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也是想让他们帮着丰润一番,好在实施的时候,更加的顺畅。
“这事不急,要先让江州的百姓,把这家中的余财给使干净了,最好再让他们饿上几天。这段时间,我们先找些人,去街头巷尾造些谣传。”
“比如说,朝廷已经拨下了赈灾粮款,但是都被蔡知府给中饱私囊了。又比如说,蔡知府联合粮商哄抬粮价,是要诈净民财,不给这江州百姓留活路。再编造些故事,什么王三卖儿卖女,李四一家饿死,是怎么惨,就怎么说,这些故事要真中带假,假中藏真,让人是不得不信。”
“然后就坐等这民怨升腾,咱们再登高一呼,先砸他几个粮店,让老百姓得些好处,到时候,就不用你我再提了,百姓们势必会蜂拥而上。最后咱们再来个,事了隐身去,不留姓和名,这事也就办完了。”
造谣生事,外加鼓动民怨,这是典型的颜色革命,新闻看多了总会有些启发,重生的福利真是无处不在呀!
关键是许贯中他们还都挺认可,在商量了些细节之后,此策是更具有可操作性了。
余下的几天,蔡知府也是不负众人所望,直接把粮价提了接近十倍。让孙立都觉得,照这么下去,也许都不用他们费事,江州百姓就先要反了。
当然,在这江州府里,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是这贪蠢之辈,有识之士也是不少,听说有好几位官员就是因为要联名上告,被蔡知府给判了个号伽示众,这其中还有孙立的熟人,朱胜非。
孙立看着这蔡得章的狂勃表象,心想,怪不得他们一家能让全天下人嫉恨,行事果然是有独到之处,像不遭人记恨那都难哪。
眼看着坊间百姓是越来越激愤,小规模的抢砸事件也是此起彼伏,孙立觉得这最好的时机已经是到了。
而就在这一天,张顺带了个汉子回来,这人长相和他还有几分相似,一见孙立就是纳头就拜,口称哥哥。
孙立也大概猜出他是谁了,便看向了张顺。张顺会意,是连忙的介绍,“这是我同胞的兄长,名叫张横,相识的兄弟们都叫他船火儿。他见这水患严重,担心我们的娘亲,便来城中相寻,我们以前租住的房屋已经被雨水给冲毁了,他也是经过了多方的打听后,才寻到了此处。”
张横接口道:“早就听闻孙立哥哥是义薄云天,不想这次还真是全仗哥哥相助,才让我这老娘、兄弟,有个着落。我张横也不知该如何补报,日后哥哥但凡有用得上的,千万给我个还情的机会。”说着就又是一个大礼拜上。
孙立赶忙将他扶起,又对他说道:“张横兄弟太见外了,都是交心的弟兄,分什么你我,你若是再这么一意相谢,还让我日后怎么自处。”
张顺也在一旁帮腔,“大哥也不必如此,眼下倒是有个事情用得着你我,也算是稍报孙立哥哥的恩德。”
张横便急着问是何事,张顺便把孙立他们的计划与张横说了个透彻。待他与张横说完后,又对孙立言道:“哥哥要人去鼓动百姓,我兄弟二人是最为合适,我们本就是本乡的人氏,这言语相通,更容易取信于人。何况,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乡亲出头,又怎么好惜身惜力呢!”
张横也表态道:“这事哥哥放心,我等自有乡亲、朋友相助,不会有半分的差错。早看这鸟官不是个好货,这次若是让我得了机会,非剁了他的狗头不可。”
孙立想想他二人说得在理,用乡音去鼓动众人,会更能让人信服,可如此一来,在这江州地界,他兄弟二人是没法再待着了。
于是孙立就再次的邀请道:“我与你们兄弟,那是一见如故,恨不能长久厮守,待这江州事了,你们也只有流落江湖一途,何不随我同上梁山,会一会这四海的豪杰,共行这替天行道的义事。”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他兄弟二人就已经商量好了这以后的出路,那就是聚义梁山。现如今,见孙立又是如此诚挚的邀请,他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当下就拜道:“愿为哥哥执鞭随蹬,万死不悔!”
“好,愿你我兄弟日后是祸福同当,生死不弃。”对此事孙立自然是开心,终于是收获了两位水战的大将。不管怎么说,这江州一行,已是不虚了。
待众人回来之后,孙立便把张家兄弟这事,说了出来。大家也自是高兴,李逵还嚷嚷着要好喝一顿,以示庆祝。但孙立已经是下定了决心,明日就要行事,为了这稳妥起见,就否定了李逵的提议。
孙立也顾不上李逵不爽的情绪,对他说道:“明日你我二人化妆成樵夫模样,就把兵刃藏在那柴担之中,万事要听我号令,不可鲁莽行事,更不可滥杀无辜,若是有违此事,你我这兄弟义气,也就算是缘尽于此了。”
李逵见孙立说的认真,也就收起了那憨傻的笑脸,很是真诚的答应着。
孙立又吩咐戴宗,让他明日就不必出现了,以免被人看出了端倪。戴宗还是争取了一番,直言自己这小吏的职事,干不干也无所谓,大不了也上梁山。可孙立却是看了出来,他还是未定这落草的决心,只是为了义气相投,因此也就不会答应于他。
翌日清晨,孙立他们便向江州城中最大的一家粮店走去。他们也是事先就调查好了的,这“李记粮号”正是蔡得章的妻兄在经营,平日里做事最是无耻,以次充好,缺斤少两那都成了常事了,所以这事应在他家那是最好不过。
他们几人先在粮店附近,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简单装扮了一番,然后便分散开来,逐一的混入了买粮的队列之中。孙立和李逵就站在离粮店不远的地方,静静的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大概是因为这几日抢砸粮店的事件层出不断,此时在李记粮号的门外,竟然有五六个军士在维持着治安。不过看他们人数较少,孙立就示意众人,计划不变,抢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