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立问起了田虎之事,段景住是言无不尽的,与他娓娓的道来。
“田虎是威胜州的人氏,原本是个猎户出身,因为身具神力,精熟武艺,又喜好交结游侠、恶少,因此,在当地也是聚起了一番势力。又赶上这几年河东之地是水旱频发,民穷财尽,人心思乱。田虎便乘机纠集些亡命之徒,捏造妖言,煽惑愚民。初时只不过是掳掠些财物,后来就开始侵州夺县,河东路的各地官兵,竟然不敢当其锋芒。”
孙立听后大惊,不想这田虎,现如今已是这般光景。想那河东之地,乃是边防紧要之处,怎能容他如此的放肆,难道这朝廷的军队,已经孱弱成了这番模样?
段景住好像是看出了孙立的疑惑,便又为他细细的解释,只不过在语气中,对这大宋朝廷却多有不屑之意。
“这大宋的文官,都是贪钱之辈,武将又最是怕死,各州县虽有官兵防御,又都是以老弱来虚冒。或一名吃两三名的兵饷,或是要人家闲着的伴当,出个了十数贯银钱,用来顶首。到了点名操练之时,却去雇人答应,是上下相蒙,往来关系又牢不可破,国家费尽了金钱,竟无一丝一毫可以实用。”
“到那临阵的时节,却不知如何厮杀,横的竖的,一见前面尘起炮响,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腿脚。偶尔也有几个军官,引了些兵马,前去追剿田虎,可是军士们那里敢上前,只是尾随其后,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甚至会杀良冒功。”
“眼看着田虎是日渐做大,这也就引起了辽国的奚王,萧干的注意。便一力的支应他马匹、钱粮,想要助他全取河东路。听说只要田虎可以打破太原府,萧干就会为他请封晋王爵位,准他裂土建国,还承诺要永保其平安。”
孙立在心中,对田虎的这种卖国行径已是不满,但对他的能力却也是不屑一顾的,觉得他不过就是个志大才疏之辈。
竟然还想着石敬塘的旧事,看来这些辽人的亡宋之心,还是未死呀!不过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也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所以对情况稍有了解之后,也就没有了再听下去的兴趣,是未将此事放在自己的心上。
而这时邓飞、裴宣,已经将马匹与钱款交割完毕,跑来向孙立复命。
孙立便和段景住说道:“既然此间事了,段兄弟便要辛苦一趟了,这里离梁山路远,我看还是要早行才是。”
段景住也觉察出孙立这话中,是有些看不起那田虎的意思,出于好意,有心要提点一番。
“孙兄,你可不能小觑这河北绿林的首座,其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尤其善于蛊惑人心。太行山巨寇钮文忠、方琼、于玉麟,想当年都是雄踞一方的人物,现在却甘效犬马。在当地更有如山士奇、竺敬、房学度,这些豪杰之士愿意追随其左右。可以这么说,当今的河北,他说话要比官府好使,日后若是对上,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你说得在理,自当是如此,何况都是绿林一脉,日后还是要守望相助才是,若是无事,为何要招惹他们。”孙立知道他是好意提醒,但也没有必要去解释什么,随口应付两句也就是了。
刚与这段景住,把话说完,孙立便嘱咐裴宣他们,既然已经准备就绪,如今又等到了马匹,今日就要早些造饭、歇息,争取明日早走。
裴宣他们得了吩咐,也就各自散去办事了。
而段景住也发现了这山寨的异常,见喽啰们都在收拾行装,粮秣、家什也都放置在车上。心想,这是要搬家呀!
后来他从孙立那里得到了确切答案,心思便也活泛了起来,就与孙立商量,“既然哥哥们要弃了这寨子,我倒是有心在这里安家,不知道哥哥们能否答应。”
孙立可是想不到,这段景住还有这般眼光,不过既然都是有缘的兄弟,又怎能不给这个面子。“段兄弟倒是有些见解,也看出了这是一块宝地,既然你有此意,我等自当答应,这些房舍就都留与你了。”
段景住当下大礼下拜,连口称谢,“多谢哥哥成全,我们在辽地多有官司在身,已是不能久留了,现在有了这块基业,不说贩马方便,还能藏身,真是求之不得呀!”
孙立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相谢,对他说道:“你在这里常驻,其实对我等也是有利,我梁山大寨也是初立,诸事多有不足,尤其是这好马缺口太大。你日后就将所得的马匹圈养在此,待有些规模时,就直送梁山。这样的话,你不会轻易暴露,梁山也有稳定的马匹来源,与你与我皆是好事,你看如何?”
段景住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就这么办,日后全听哥哥安排!”
当夜,为了给段景住他们接风,山寨里又庆贺了一番。
在第二日一早,全寨上下是并列有序。邓飞、杨林打头,孟康、时迁押后,孙立则是带上了许贯中和裴宣,护着段景住所带的马群为中军,马灵是全队的先导,前行三十里探查情况。
许贯中,看着眼前奔腾的马群,对孙立说道:“山上多是丘陵,少见平坦之地,造些马厩还行,可日常放牧,训练骑兵,是多有不便哪!”
对此,孙立是早有考虑,现在见许贯中有问,正好说出来与大家探讨一番。“这些马匹又算得了什么,日后只有更多,山上多造些马厩便可,日常的训练可以轮番下山,沿湖奔驰。咱们既然有了如此规模的骑兵,不拿出来震慑四周势力,岂不是要明珠蒙尘!”
“现在就暴露实力,是不是太过于激进,而且与你的初衷也不符呀!”许贯中有些顾虑的说道。
孙立回道:“有时候,露些锋芒出来也不见得全是坏事,田虎也是因为攻州占府,才引得众人去投。山寨里的兄弟还是太少了,此举也是为了向天下绿林放个风声,咱们梁山的实力,不俗!”
这一路上倒也是相安无事,沿途的几处巡检,见了这大队的人马,竟然没人敢上前来盘问。
因为有马灵的通传,刚进济州,吴用、唐斌、石勇他们便带人前来接应。
唐斌在亲眼见了这上千的马匹后,就开始行事疯癫,一会儿是前后飞奔,一会儿又是长啸不止。当然,也没人会去阻止于他,依孙立所言,就让他纵情放荡吧!
这三月已过,时间甚是紧迫,孙立是不打算上山了,与众人吩咐一番后,将杨林换成了吴用,还是五人,这便就要南下。而这第一站,就是水浒英雄最大的集结地,江州。
从济州过徐州至江宁府,一路平坦,因为是一心赶路,从未停留,前后只用了二十天,从江宁坐船,沿江而上,又用了五六天,便就到了江州境内。
这江州在大观三年(1109年)的时候,才刚被升为望郡,仍旧隶属江南路。
孙立等人站立船头,望着眼前这烟波浩渺的彭蠡泽,心情是激荡不已。
许贯中无愧于活地图的称号,对这江州的概况是如数家珍。“江州以其江河众多而称于世,有湖汉之九水,即赣江水、鄱水、余水、修水、淦水、盱水、蜀水、南水、彭水,终入彭蠡泽也。此地可称天下眉目之地,享有三江之口的美誉。在这里,有浔阳江水奔流不息,有庐山胜景最引高士驻足。龙宫洞、狮子洞千奇百怪,可谓鬼斧神工,置身其中,如梦如幻,恍如隔世仙游。游浔阳楼、锁江楼、能仁寺、琵琶亭、烟水亭等楼亭馆榭,是最能发思古之幽情。而这江州城,更是依山抱水,优雅至极。”
这一番介绍,把个孙立给听得是心驰神往,当下便嚷嚷起来,说是等到上岸,就要挨个去游览一番。
而他这一番做派,倒把那撑船的艄公,给逗得发笑,只听那艄公言道:“那些古迹千百年来未动,又何必争这一时长短,郎君此时来浔阳,哪能不先登浔阳楼,尝尝鲥鱼之美,这才是江州之宝,而且过时不候。”
“对、对、对,非是老丈提醒,险些误了大事。这鲥鱼乃是天下至鲜之物,而且只在初夏时有,余月则无,故名鲥鱼,咱们来的正是时候,就该先去旭阳楼。”许贯中看来也是一位老餮,一听说能品尝到这至鲜之味,那是两眼放光。
鲥,形秀而扁,微似鲂而长,白色如银,肉中多细刺如毛,其子甚细腻。故何景明称其银鳞细骨,彭渊材恨其美而多刺也。大者不过三尺,腹下有三角硬鳞如甲,其肪亦在鳞甲中,自甚惜之。其性浮游,渔人以丝网沉水数寸取之,一丝挂才出水即死,最易馁败。故袁达《禽虫述》云:鲥鱼挂网以笋、苋、芹、荻之属,连鳞蒸食乃佳。亦可糟藏之。其鳞与他鱼不同,锻石水浸过,晒干层层起之,以作女人花钿甚良。
孙立暗道,最近自己这口福可是不浅,柴进庄中熊掌的味道,现在还能回味起来,这便又可以吃到鲥鱼了,这想要廉洁自好,怎么就这么难呢!
浔阳楼可就在江边,艄公便把船直接停在了近前,孙立为了相谢,就多给了船钱,让那艄公是喜出望外。
几人牵马下船之后,便直接去了那酒楼,到了地方时,听说后院还能住宿,更是欢喜,吴用见天色尚早,便于孙立他们说道:“你们先在此处安顿,我去城外的牢城营里,寻找我那故人,若是寻到,也好一并带来相认。”
孙立自是答应,又让时迁陪同。待吴用他们走后,孙立便与许贯中、马灵先去洗漱一番,然后就登上浔阳楼,要了些茶果,坐等吴用他们回来。
他三人选了处靠窗的地方,俯首便能看尽浔阳江的景色,谈天说地也是开怀。马灵又是北地的人氏,没见过这江南的细致,感觉处处新奇,站在窗前左顾右盼,是根本就坐不下来。
“真是好手段,可谓神乎其技也!”看景的马灵,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倒是勾起了孙立、许贯中的兴趣。
二人便也挤在窗前,向下望去,只见那江面上,有一个汉子,赤裸着上身,靠一副窄竹筏,穿梭于浪尖。任凭浪高水急,他却泰然处之,双手靠一支细竹平衡,还是不是的,用这细竹将那江中的鲜鱼给挑出水面。
看着眼前这景,孙立却想起了一人,“雪浪如山,汝能白跳。愿随忠魂,来驾怒潮。”不会就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