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一行,在梁山上待的,都有些乐不思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连上元节也在这里过了。要不是正好赶上杨林、邹渊他们,往山寨里送货,而随着商队返回登州,路上也能有个照应,他们是因此,才有了回家的意思。
而林冲这几日是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要留在梁山。其实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他与当朝太尉结怨,先别说自己这仕途,已是再无展望,就连这一家性命,也是靠着兄弟倾尽家财才换回来的。所以不管是出于报恩,还是现实的情况,除了落草梁山,他还真是再无它途了。
晁盖自然是高兴,当下就把这练兵之责,全权托付给了林冲,而唐斌就成了梁山上的第一个专职骑将。林冲开始时,还有些推让,但唐斌对此事却是十分的赞成,直言此事非林冲莫属。说他本来就是禁军教头,不论是操演阵列,还是整训军纪,都要比自己懂得更多,而他自己,也必定会全力辅助,毕竟这是为了山寨大计。
见唐斌说得是如此的真诚,孙立、晁盖又在一旁极力相劝,林冲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后来,晁盖与孙立、吴用他们,又仔细得研究了一番,决定把这山寨总教头的地位再拔高了一截。不单单只是负责三军的操训事宜,还可以参赞军机,监察军法,总之是要林冲觉得自己是身负重则的。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兄弟们是早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个透彻。晁盖的希望,孙立的想法,交织起来便是来日的景象,山寨上下好像也终于是有了个盼头。所以,在今日的金沙滩上,虽说还是离别,还是不舍,但却不见往常的那副悲容了。
晁盖拉着孙立的手腕,动情的说道:“山寨有我在,是决计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何况还有这些兄弟,你就莫要记挂了。可是这山路崎岖,江湖险恶,兄弟你可千万要保重,咱们的大计在即,为兄的,可是真离不开你呀!”
孙立抽出了手臂,对着晁盖,重重施了一礼,“哥哥在山寨募粮、练兵,我于四野延揽英雄,咱们谁都不可怠慢,待我再上梁山之日,就是你我兄弟大展宏图之时。”
林冲、唐斌、石勇、刘唐他们,带着儿郎们尽情的呼喝,阮家兄弟,也在湖面上摆开阵列,喊杀声不断。王伦、杨挺,向孙立保证,“一年之约牢记心头,三五万人花费无虞,库中粮秣可供半年之需,此事定然不负寨主所望。”
孙立对他们是极为放心的,所以不会再嘱咐什么,反身上船,招呼着阮小七赶快出发。
初春时间,那可是乍暖还寒,孙立他们的行程自然是缓慢的很,好在他们此次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倒也谈不上不满。
路过了清风寨,孙立自然要去拜访花荣,兄弟们见面,又必是会互诉这衷肠。花荣说了自己的近况,不是很理想,倒也不是因为那正知寨刘高,会故意刁难,实是他无心正事,终日以酒为伴,只愿活在这醉生梦死当中。
花家的小妹,最是见不得哥哥这样,又知道孙立在花荣心中的分量,便央求孙立,替自己好好的相劝一番,希望花荣能够早日的恢复正常。
孙立是完全可以理解,花荣心中之苦的。他本就是个洒脱的性格,对这朝廷早已是失望透顶,有心用自己这身本事,去反抗一下这世道的不公。但祖上留下的那份荣光,却又让他狠不下心来,为官为匪,并不是他一念之间,就可以决定的。而犹豫不决,才是最消磨人的。
可此事,又不是那三言两语便能说个清楚,所以开导的话,孙立也不会去说。只是提了个建议,“若有事在心,难以决断,自然要仔细的去分析,要学会权衡利弊,有的时候要放弃些什么,也是在所难免的。但不管怎么说,遇到事情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以酒浇愁,因为那完全就是瞎耽误功夫。”
花荣虽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但应该还是听取了一些见意,沉思片刻之后,忽然抬头对孙立说道:“哥哥放心,我花荣还识得好歹,不会再让你们挂怀,借酒消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干了。”
孙立笑道:“如此最好,但要等我离去,现在还是要陪我痛饮一番才好。”
就这样在清风寨里歇了两天,可一到青州,他们就又停下了脚步。秦明这里倒无他事,无非就是相互之间思念的紧了,豪饮两顿也就罢了。
可越是这种,只会以诚待人的汉子,孙立就越是不忍隐瞒他们,在觥筹交错之间,便把自己今后的打算,给秃噜了个干净。
在了解了孙立的想法后,秦明,便一直都是默默无言,没有劝解,也没有赞同,但看得出来,是很纠结的。
一直等到孙立他们要走之时,他才对孙立说道:“你为人处世,看的比我透彻明白,想换条路走,这也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也就不好再拦你。只望你以后做事,能留些余地出来,日后若有别的心思,我也好从旁使力,但不管日后的情形会变成怎样,你我此生终还是兄弟!”
秦明的这个答案,孙立是比较认可的,毕竟他这身份,是在刀山火海里摸爬滚打,用性命换来的,何况还有那一家老小,需要他照顾。所以落草这种事情,他是难以接受的,但就是这样,他还是愿意与孙立继续结交下去,这就足以证明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了。
但离开青州之后,孙立的心情却变得压抑起来,一路上少言寡语,遇上些琐事,也是一点意见不提,全都交给杨林、邹渊他们去办。许贯中曾试图为他开解一二,但却完全搞不明白他心中所想,鸡同鸭讲了好半天,只是把他给逗笑了,再不见其它的效果,稍过一会儿,人家就又陷到了沉思之中。
其实,孙立现在只是在反思,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要是他想重回老路,现在的登州,已经没有了敌对势力,朝中还有“梁师成”这棵大树能依靠,只要他肯花钱,官复原职那是轻而易举的。
可就算是如此,那有能如何,十余年后,金虏南侵,这天下便会大乱。那时的自己,会有个怎样的身份,都统制还是防御使,可天下强军面对金兵之时,无不是触之及溃,在“以文抑武”的政策下,他就是能够节度一方又能如何。
可这一但上了梁山,他好像是多了些选择,以晁盖的脾性,他孙立就是山寨里能够说一不二的“共主”。苦心经营上几年,练出个精兵三五万,待到群寇纷扰之时,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若是一心向贼,梁山军马,就是直插东京的那把尖刀,四方势力,有哪个不会拉拢他们。若是心念朝廷,朝廷又怎敢慢待,几番运作之下,说不定就能割据一方。
宗泽凭着几万义军,便能光复东京,梁山准备的如此充分,未必就不能取得更好的局面。而且作为绿林首寨,对各路义军有着天然的凝聚力,到那时,汉家的衣冠,可能只有依靠他们才得以延续下去。
而梁山所虑者,无非只是建寨初期,在实力不济时,面对官军的征剿。但仔细想想,这可这是水浒的世界,朝廷可以放纵田虎、王庆之流,只要梁山自己能够做到,“广集粮,缓称王”低调发展,应该也不至于就那么的遭人嫉恨吧!
一路上的胡思乱想,在到了登州之时,才停了下来,看了看登州的城墙,想了想城中之人,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老子要当山大王”。
想通了这些,便要干些正事了,于是便把杨林招呼到跟前,询问起饮马川的事情。
杨林回道:“饮马川,地处宋辽边境,乃通商要道,买卖自是好做,但周边军州都是驻军极多,所以这风险也高。因此,邓飞他们倒是有意来投大寨,只是担心不受重视,所以还在犹豫罢了。”
孙立说道:“这倒无妨,咱们就在登州稍微待上几日,过后你再陪我去上一趟,这般兄弟都是山寨所需,咱们要以礼相待才是。”
然后便嘱咐凌振他们,先到自己的家中安顿,因为他还要去府衙中打声招呼,而今日天色已然不早,所以只能等到明日一早,再带他们去往沙门岛。
凌振他们哪会有什么异议,这一路之上,可是全凭着孙立照顾,才能安安稳稳来到登州,以至于现在,他们也只有感恩而已。
程知州那里倒也没有什么正事,客气了一番后,孙立便打算告辞了。可是就在这分别之际,程知州倒是说出了一个还算惊人的消息,新任通判不日到任,而这通判的人选,正是那莱州掖县的知县,宗泽。
孙立此番回程在路过莱州之时,也有去拜访宗泽的意思,可是一想到自己都有心从贼了,就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位忠良之辈对自己的那份期望。
不想他们之间还有这份缘分,可以在这此处,再共事上几日,于是孙立就决定,要延后几日再去那饮马川,以便可以迎接宗泽的到来。
因为城外的庄院,一直没有收回来,除了码头上的货栈,杨林他们一回登州,便会直接来到孙立的家中。
其实孙新也曾建议,要找知州商量,赎回庄院的事情,但孙立觉得既然人都走了,留下那些空房又有何用。于是只把自己的家宅院做了一番改变,把堂屋过道都改成房间,就如同那客店一般,住上几十人已是不成问题。
孙新夫妇一见到孙立,就一个劲儿的埋怨着他没有赶回家中过节,这让乐氏心中十分的担忧。
孙立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二人,又想到了乐氏母子,这可都是他的至亲之人,心里之事,是万万不能瞒着他们的,就带上他二人就去后院寻找乐氏,想把自己的决定与他们做个商量。
而商量的结果,也不出孙立的预料,乐氏是全凭孙立做主,孙新夫妇更是早想奔赴梁山。
于是孙立就做了安排,要孙新在等到天暖的时候,便把这家小全都带到梁山上安顿,而他自己,却要在此处再待上一段时间。他也知道这样的安排,会让乐氏十分的不安,但又真是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能说与她听。
只能做个保证,“明年的元日,家中一定会十分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