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孙立也真是难熬,其实自己这心思早就飘到了汤阴,可卢俊义的事情却是怎么也完成不了。
孙立每天都来催促,甚至还主动要求承担一些押运的工作,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汤阴之行能够早成。
可是事与愿违呀!许久没有动静的田虎军,又开始劫掠地方了,站在城头往外看,四处浓烟滚滚,仿佛还能听到这哀嚎之声。
本来王太尉是打算按兵不动的,因为保住林县,他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这田虎军,也真是不省心,竟然把手伸到了临近的黎阳军,这可就算是危险到了京畿。
黎阳军安抚使赵孝锡,那可是皇亲,乃当今皇上的同宗哥哥,最受圣眷,也因此才领了这拱卫京师的重任。
一天之内连发三条指令,指示王太尉,务必要止住贼寇继续侵扰京畿,如若不然,必会严惩不贷。
王太尉是分得出这轻重缓急的,对此事可不敢随意的应付,连忙集结大军去救黎阳军。
这其实是钮文忠的调虎离山之计。王太尉前脚刚走,上万的田虎军就把这林县,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县中只有两千多看守辎重的老弱,一听贼兵围城,那比寻常百姓还不如,竟然集体求告,要官员们开城投降。
全城最精锐的队伍,竟是与卢俊义同来,押送粮草的二百家丁。所以,县里的各级官员,都把他卢俊义当成保命的依仗,硬是要他负责这林县的城防。
孙立都觉得自己冤枉,因为他现在是极有可能,死在这些革命同道的手上。
但是他也懂得这同舟共济的道理,真要是放钮文忠进城,他梁山二当家的面子,肯定是没用。要想活着,死守城池是唯一的途径,所以他就自荐,要为卢俊义当个助手,誓要与这林县共存亡了。
他先对卢俊义建议到,当务之急是整顿军务,军心不稳可是守不住这城的。既然城中不缺军械,就要组织全城青壮共同守城才是,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桑梓之地,他们是不会忍心看到父老皆被屠戮的。
至于那些辎重兵,则要分别打散,和青壮们混在一起,一来可以防止他们临阵脱逃,二来是为了让他们提供现场教学,也好让青壮们迅速的成为合格的士兵。
二百卢府家丁,则要督战全军,事危当用峻法,谁敢不听号令,就地正法,是绝不姑息。
人头滚滚之下,三军肃然,总的来说,开城投降的声音,暂时是被压下去了。
贼匪终归是贼匪,器械不足,素养不高,这两丈高的城墙就足以让其头疼了。试着攻了一阵,丢下几十具尸体后,就只能围城骂阵了。
他们这样的战力,倒是让城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城中粮秣甚多,固守待援,那是完全不成问题。官员们甚至已经开始庆祝,因为他们觉得,此事分明就是一桩天降的功劳,再不见半点恐慌。
城外就是钮文忠,此事已是无疑了,那黑底金字的帅旗迎风招展,甚是惹眼,两旁的四面小旗写着,猊(狮子)威将方琼、貔(貔貅)威将安士荣、彪(比老虎小的猫科动物)威将褚亨、熊(不用说了吧,问光头强)威将于玉麟。
一想到钮文忠那铁翅蜻蜓的诨号,竟然管的都是些猛兽,孙立就觉得很有意思。每日里都会跑上城头与他们对骂两句,看到卢俊义不解的目光,他还要解释一番,“我就是这骂阵的本事不济,为将者当博涉群籍,经史外,说剑论兵,旁及天文地理风角占验之术,靡不殚精尽力焉,总之只要于战有利,是什么都要学呀!”
可卢俊义却看不惯他装相,直接拆穿道:“你还用学这骂阵之术,要说别的我还不知,但你这骂人的本事,可算是我生平仅见,让人叹为观止。”
河北可不比京东,到了这个时节已是极冷了,眼看着得不到什么便宜,钮文忠便打算撤退了。可是用尽了机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钮文忠又是怎会甘心,他想最后再搏一下,如果成功,他们应该就能在城里过年了。
这几日,他的部下也并非是无事可干,与官军对骂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他早就派出了十几路人马,在四处搜寻隐藏的百姓,想用他们为人质逼开城门。
住在这附近的百姓,多少与城里的人们有些关系,所以当他们出现在城下之时,势必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这可是蛮族的套路,泱泱中华人物是做不出此事的,看来这钮文忠血统不纯呀!当孙立看到城下这一幕时,不由得心中生恨。
官军是不会容许开城的,百姓们又想着出去搭救亲人,一时间是闹得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孙立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惹出内乱,而且城外时时刻刻被杀得百姓,他也不能不管,毕竟自己的血性未泯,良知不许。
他与卢俊义商量,想救城下百姓,只能派兵出城接应,官军大抵是不会跟随的,也只能依靠城中的青壮,他愿自领先锋,要卢俊义在城下接应。
卢俊义知道此事也只能如此,何况他是了解孙立的本事,若是来个出其不意,应该能行。于是他叫来了自己的二百家丁,仔细吩咐一番,要他们与孙立同进退,事后不论生死皆有重金赏赐。
至于城中青壮,多是踊跃报名,不一会儿便得兵八百,皆着重甲,手握朴刀,隐在城门处集结,。孙立已经让人放下了门闩,虚掩着城门,就等着城头的信号,一旦城外百姓靠近城门百步,便要开门接应。
这一刻很快就到了,孙立与马灵并辔而出,如同一柄双头叉,从左右绕开了前面的百姓,杀向了紧跟其后的匪军。
“猊威将方琼,特来讨教高招。”
来将头顶熟铜狮面吞首盔,身着紫金龙纹甲,一杆方天画戟舞得倒是威风。
但他是帅不过三秒,一道金光过后,他就栽落到了马下,是马灵的金砖术,一旦发出,很少有人可以躲过。周围的匪军见状,皆是用命来救,孙立他们也不想为此而放慢进攻的速度,也就由他去了。
孙立这一条长枪,真如灵蛇吐信,是不停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八百壮士也敢用命,逐渐的就把百姓和匪军给隔离了开来。
钮文忠在后面看的清楚,不想这城中还有这样的猛将精兵,胆敢出城一战,看来夺城已无可能,可是他却想留下这些官军的性命,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于是他便下令军中的弓手,上前放箭,务必要多伤人命。
一时间万箭齐发,因为距离极近,就是身穿重甲,也难以阻挡,还没有跑进城中的百姓,更是死伤惨重。
看到这一切的孙立,是凶性迸发,迎着箭矢就往前冲锋,想要打乱敌军的阵势。就算他身手灵敏,六感异于常人,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还是身中三矢,好在皆非要害,但真是疼痛难忍。
凶性大发的孙立,接连拔出了箭矢,带出阵阵血雾,周边众人见了,无不骇然,纷纷退步。
两阵离得实在是太近,眨眼之间,孙立就跃马敌阵之中,左挑右刺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
果然这人在青年时,是最不缺血性的,八百壮士虽已折损三成,但还是紧跟在孙立身后,一柄柄朴刀也都使得越发的纯熟。弓手与刀兵近战,这本身就是个笑话,所以报复便开始了,鲜血四溅,骨肉横飞,战况之惨烈,就算鬼神见之也会震惊。
见状不好,钮文忠也不敢再做拖延了,频频挥动令旗,指示三军撤退。
而这也吸引了孙立的注意,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孙立便招来马灵为他压阵,催动胯下的的卢宝马,直直的向钮文忠冲杀过去。
“安敢袭我主帅,吃我熊威将一刀。”
孙立没有停下,因为他已看到了一道金光过去,稍后就是一声惨叫。
“来将休得猖狂,貔威将安士荣在此。”
接着又是一道金光,又是一声惨叫。
见钮文忠就在眼前,孙立是立时血涌心头,战意激发,枪花朵朵,让人眼花缭乱。那边钮文忠见抵当不住,望后急退,可在猛然之间,听到身后是喊声大振。却是卢俊义恐孙立有失,便带领了数百敢战之士,合拢杀来。这里只剩了个彪威将褚亨,是急忙分兵抵敌,却被那卢俊义,勒兵转马,回身杀来。他又当不得卢俊义的手段,三两个回合后,被卢俊义凑了个空当,一枪刺与马下,眼见是不能活了,
钮文忠更是心惊,有些慌不择路了,贼兵们也是见,失去了头领,就也跟着四散而逃。
孙立此刻还在他的身后,是紧追不放,眼看就要兵败身死,钮文忠是放声长啸,“大王,恕文忠不能再追随左右,公举大事。”
他这话音刚落,远处却出现了漫天的烟尘,定是那大军急行所带起的声势。果然在片刻之后,就有一骑当先杀来,只见来将倒提着一柄开山斧,来势甚是凶猛。
“钮大哥莫要惊慌,兄弟卞祥来也。”其声音好像可以震破穹宇,惊魂动魄。
孙立听是卞祥来救,急忙拉紧了缰绳,他倒不是怕这卞祥的武艺,只是见这烟尘漫漫,想来是援兵势大。看来是这钮文忠自有天顾,孙立又何苦逆天而行,只好调转马头,招呼着卢俊义、马灵他们收兵回城。
而这一仗,应该就是这样结束了,因为钮文忠他们并没有多扎营帐,只是稍作休整后,便拔营北行,看来是放弃再打林县了。
而林县城内其实也是经不起再战一场了,虽说还有不少兵马,但敢战之士已是死伤殆尽了。
两日之后,王太尉回师,听说得了大胜,是满脸喜悦。尤其是在卢俊义答应不争这破敌之功时,当即表示,自己是不会让英雄失望的,三五百张强弓他还是能送得出来。
孙立自是最喜如此,他要这功劳又有何用,要是让这王太尉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不是又送出了一场富贵,泼天的功劳。
又过了几日,孙立他们终是可以离开此地了,回首看看这林县的城墙,细想此次争端,他不由的会心一笑。
想自己此番是一心帮着朝廷御匪,这要是传扬出去,自己这土匪的身份,还真是不伦不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