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军见父亲走了,心里有些不服气,明明这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村民看到陈志军的脸色不好,安慰说,
“志军,没事。羊刚死,比活的时候少卖不了多少钱。我看就这样吧。”
陈志军也不好意思地说,
“那多不好,你这羊也养了这么长时间了。这损失也不小。”
村里很多人都浇上了地,当然陈志军地里的竹苗一棵一棵的也没少倒。陈志军看着地里的竹苗有的已经死了,心想,明年再浇地的时候,谁也别用了。他为别人着想,可很少有人为他着想。
马上就要种植玉米了,去年的陈玉米这个时候已经非常干燥,收粮食的小商贩们越来越多,开的大型的农用三轮车,架着喇叭在村子里转,
“收棒子了,收棒子了……”
有村民出去问了一下玉米价格,六毛多钱,纷纷摇头,
“这棒子太贱了,不到七毛钱。”
“是,一亩地收好了才收八百多斤,就算九百斤,才六百多块钱,一年到头也看不到钱,如果连人工都算上,得赔钱。”
“你想想,我们村除了我们这帮老家伙种地,年轻的都跑到市里打工去了,人家挣得是钱,看的见。”
“也不是,志军不是回来种地了吗?”
“你懂个屁,人家种的是棒子吗?”
收粮食的小商贩也没走,乐呵呵的看着村民们,他们说完,插话说,
“我跟你们说实话吧,现在进口的棒子比这价更低,外国粮食价格低,对国内冲击很大。”
村民有些不爱听了,
“那外国的棒子种不花钱,耕地不花钱?”
粮贩笑着说,
“外国种地都是农场,你在电视上看到外国种地都是大型机械,都是飞机喷药。人家成本低,我们这都是一块一块的地,机械上不来,又费人工,当然价高了。你们要是去过东北,那地方播种收获的时候,都没几个人。几个人看着几千亩地。”
村民们没见过世面,以为粮贩吹牛,不想出高价。
“价这么低,我们不卖。”
粮贩也不说什么,蹲在树底下抽烟,三轮车上的喇叭喊个不停。
陈志军的父亲憋了一肚子火,去了村委会只有那个潘玉在,赵玉城没在那。他就气冲冲的往家走,正好碰到这个卖粮食的。他停下了脚步,问,
“多钱一斤?”
“六毛八。”
“多少?”
“六毛八。”
“不对呀,前两天问还七毛钱,怎么又落钱了?”
“市场行情,没办法。现在我们交,一斤都挣不了一分钱,你说我们好受吗?价高了,我们不挣钱,价低了,又没人卖,天天空车回去,连油钱都挣不到,你说可气不?”
陈志军的父亲本想走,可想到玉米价格正掉价,又停下了脚步,
“能不能再涨点儿?”
粮贩也有点儿为难,咬咬牙说,
“给你六毛九!”
陈父还是不愿意卖,但也没办法,
“跟我走吧。”
三轮车开进了院子里,粮贩把玉米机装好,只要把玉米扔到机器里,玉米粒会能过皮带传到车厢里。
家里只有陈父和粮贩两个人,人手不够。
陈父把后面的邻居叫来了,又打电话把陈志军叫了回来。
邻居觉得六毛九还是有些便宜,
“老陈,价不高,我看再沉沉,说不定后面会涨价。”
陈父说,
“不一定,以后什么行情谁也说不好,也许以后会掉价,现在卖了,也不后悔。”
陈父这么一说,邻居也动心了,
“那行,一会儿你打完了,我也卖。”
粮贩心里高兴,总算能收到粮食了,不至于赔钱。
“嘣嘣”的机器响起,粮贩站在机器旁边清理玉米芯,陈志军他们三个人用铁锹往机器的口里扔。
机器的转动扬起大量灰尘与玉米芯的碎片,几个人的脑袋上身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
不过他们都不在乎。
大约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玉米就快打完了,陈父对邻居说,
“你快回去吧,我们这快完了,你去准备一下。”
打完之后,粮贩带着陈父去过地泵。
陈志军地里还有些忙,但邻居过来了,他又不好意思走,只能去了邻居的家里,帮着一起收拾。
陈父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邻居问,
“多少斤?”
“六千多斤。”
“四千多。”
“嗯,你这得有一万多斤吧。”
陈志军忙活完之后,差不多下午三点多了。
赵玉城受方县长的邀请来到县里。
方县长坐在赵玉城的旁边说,
“玉志,县里很重视你们的村的种植业啊。甚至市里也非常希望你们的成功。”
赵玉城很惊讶,
“哦,是吗?这只是普通的种植,怎么这么多地方重视?”
方县长叹了口气,
“你刚上任不久,对地方根本不了解,我们县里本来就没有工业,人们都在上班。可你看看邻县,都是工业,每年纳税都是数一数二的。现在环保国家越来越严,市里的一些污染企业都搬迁了。我们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去手。”
赵玉城也有些感慨,
“方叔说的没错,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镇里就有塑料厂,酒厂,餐具厂。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爸还兴奋地说,镇里评上了重点小城镇。把我爸乐坏了,他的努力没白费。可后来,因为没有优惠的政策,企业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搬走了。”
“所以说嘛,我们都得努力。”
赵玉城有些无奈,
“方叔,在我看来,种植业永远也比上工业。”
方县长摇摇头,
“我看不是,现在白洋淀也没什么工业,不也是县吗?可是那里的旅游业发达,每年到旺季有几十万甚至好几十万的游客。光这一项收入就带来了几千万的财政收入。我们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赵玉城来了精神,
“对呀,我们这里虽然没山没水,但完全可以建设啊。”
“所以,有理想就得朝着理想前进。财政收入,我们完全可以发展自己,以发展壮发展。就如你们村的竹子,将来也可能成为旅游点吗,中国有竹海,我们完全也可建设另一个竹海。当然,不止是竹子,别的也可以。旅游业投资小,收益大,又环保。”
最近这半个月,依然无雨,气温较高,竹子地里很湿润,竹子已经开始生长,新长出很多新叶,竹林密集起来。
村里跳广场舞的人也越来越多。
傍晚时候,陈母到了村里的小超市里,买了瓶酱油,食盐和一些蔬菜。
结账的时候,超市老板一边称着东西一边问,
“志军现在有对象了吗?”
“哪有啊,我这还着急呢,他就是不会搞对象。”
“那我给他介绍个对象吧。”
“那太好了,省得我天天为这事发愁。”
“我姑家的侄女,今年二十三了,也是没对象,人长得挺好的。”
老板把东西递到陈母的面前,
“二十二。”
“真贵。”
“现在人都没钱,你看我这里哪有什么人啊。”
这两天,村里调来了一个新书记,姓高。原来在村里当过书记,后来因为得了病,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之后就一直休息,再之后就辞职在家了。
村里一直少个书记,县里一直没有调来。
这次高书记病好了,县里又把他调来了。
赵玉城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为了表示尊重,赵玉城邀请高书记和村里原来的干部一起吃个饭,钱也是自己掏腰包。
村里没有饭店,镇里倒是有两家。
赵玉城选了一家比较好的,订了菜。
吃饭的时候,赵玉城敬了高书记。
不过高书记似乎有些勉强,倒是原来村里的几个党员敬酒的时候他都是非常热情的。
赵玉城也看出来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高书记看不起自己。
想想也是,桌上坐的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他们当然看不起这个毛头小伙子。
潘玉也看看赵玉城,觉得赵玉城有些下不来台。
当聊起村里的竹林时,高书记终于说话了,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是村里的荣誉。不过我得说说玉城了。”
高书记淡淡地说,但带着一丝不悦。
赵玉城尊敬地问,
“高书记,请您指教。”
高书记慢悠悠地点了支烟,
“村里西面那两千多亩地是原来的果园,后来果园赔钱了,抵押在信用社的手里。现在信用社的钱我们还了,地又回到村里。我听说村里有好多人想承包土地。可玉城就偏偏承包给了陈志军,这似乎有些不妥,应该是招标啊。”
赵玉城听出来了,这是因为土地的事儿不高兴了,
“高书记,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来的有很多人承包,我上任之后,从来没有人找我说起承包土地的事儿……”
“怎么没有?”
酒桌上坐着一个人说话了,他是村里原来的党员,和高书记的关系不错。
“谁?”
“董东子,我侄子。”
赵玉城明白了,说,
“董东子是说过承包土地,可是他手里没钱,我怎么能够承包。如果白白让他种地,那村里的人怎么说,再闹到上边,我怎么说……”
董东子的老伯打断了赵玉城的话,
“他又没说不给钱,卖了作物不是就钱吗?”
赵玉城年少气盛,不服气地说,
“有给钱的,有不给钱的,我能租给谁。”
高书记笑了起来,
“年少气盛。不过不年少气盛就不叫年轻人。可是,玉城,你想过没有,村里的地刚刚收回来,现在又贷款。虽然不是以村里的地为抵押,但是,万一陈志军破产了,那钱从哪里出,最后还是会回到信用社的手里。你太年轻,这些你都没想过。”
赵玉城一时无语,倒是一旁的潘玉说话了,
“赵哥刚刚上任,没有经验,有时候做法有些欠妥,还望前辈多多指教。”
高书记根本不在意潘玉说的话,连正眼都没看一眼,其他的人也不说话。
赵玉城有些恼火,明明想和这些人搞好关系,没想到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各位,我年轻,不胜酒力。你们先喝着,我先回去了。潘玉,开车送我回去。”
其他人都没想到,赵玉城脾气这么大,这明明是不给面子,才说了这两句就要翻脸。
回去的路上,潘玉开着车,劝说,
“赵玉城,你刚才太不讲情面了。你怎么说走就走。”
赵玉城还有些气,
“我要是再坐着,他们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这帮家伙全是老思想,干事哪有不抱老虎腿的,我要是再不走,他们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彻底得罪了这些人,他们要抱一起排挤你,恐怕你日后的日子不好过,小鞋全得给你穿上。”
“我要是怕,我今天就不请了。”
潘玉笑了笑说,
“你是不怕,我佩服你。你用过去的说法也是朝廷命官。他们拿你没办法,恐怕要对付陈志军了。”
赵玉城这才醒悟过来,
“还真是,我要想办对付这帮人,谁想插手承包地,我就让他好看。村里好不容易有了经济项目,别让他们给毁了。”
高书记在酒场散了之后,觉得赵玉城是个敢做敢为的人,心想难道是这些老朋友商量好了在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