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战争过往
七八十年代东北寒冷的冬季农家的百姓几乎不出门,就是猫冬的季节,东北的妇人活计比较多,除了一天两顿饭和喂大肥猪外,做两季的鞋子(手工做千层底是很繁琐的过程,需要打袼褙、切底、包边、粘合、圈底、纳鞋底子、与裁剪好的鞋面子缝合,手巧的女子还会在鞋面上绣些花样,比如鸳鸯,蝴蝶等,彰显自己的针线手艺。)、做棉衣、重新拆洗棉被、蒸豆包、搓苞米、蒸馒头,缝缝补补干不完的活。艾林奶奶还用羊毛或者牛毛纺线做袜子,奶奶纺线不用什么纺车,只用一个拳头大小,两边粗中间细正中还有一个钩子,我也不知那东西具体叫做什么模糊的记忆叫“纺锤”,牛毛织的袜子格外的暖和结实。爷爷冬天几乎没什么要紧的活计,偶然会出去捡粪,粪堆的大小就说明这家人是否勤快,那时没有什么工业化肥,只用这天然的土地养料。
爷爷和小石头到西头的老谭家串门,老谭家是十分热闹的,东西两屋炕上都是人,里屋炕桌上是推牌九的一伙,东屋是玩牌的(这里的牌是指有水浒一百单八将的牌,与麻将相似),那时候很少赌钱,更多就是娱乐,炕桌上摆着苞米粒子就是赌资,就是几个苞米粒子玩的也是很认真的,这是面子问题,穷人的世界也许面子比生命更重要,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仅剩一点自尊尤为在意!老谭看到爷爷和小石头进屋,马上下地接过背在背上的小石头,对爷爷说道:
“大权子快脱鞋上炕。”
而后转头对着炕梢的老妇人喊道:
“老蒯拿个茶缸子过来,给小石头抓点炒的苞米花。”
屋内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爷爷打着招呼,老谭对着正在呜闹喊叫桌上玩牌的几人呵斥道:
“你们几个小犊子这么没眼力见呢!没看你艾大伯来了吗?把桌子往炕梢挪挪。”
“不碍事不碍事,让他们玩去吧。”
“大全子到炕头,这热乎,你的腿怕冻。”
“没事,都多少年了。”
“哎!当年要不是你把我挖出来啊!我早和大牙一起就去那头了。老美飞机从头上一过我当时脑中就想“完了!”你在晚点我估计也就够呛了。那次突击就剩咱班几个人了,坚持一天一夜,我当时都他娘的绝望了,特意退下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吃,中午还一个班的人在一起啃干粮,晚上就剩三人了,当时都绝望了,得会你给我一嘴巴子,给我打醒了!没想到援兵来了!到什么时候都要相信奇迹!”
“老说那干啥,我不也是大炮他们救的吗?可惜大炮了!你说要不是我双腿受伤,估计能留朝鲜呢!”
“可不嘛!当时朝鲜那个叫朴金美的姑娘对你多好啊!长的模样又俊,哪里像咱这乡下娘们一个个长的五大三粗的。”
爷爷难得老脸腼腆的一红,对着老谭说道:
“你还说我,你不……”
爷爷话还没说完,老谭用脚蹬了爷爷一下,老谭“呵呵!”了一声,偷偷扫了一眼炕梢的媳妇,屋子中的喧闹掩盖的二人的谈话,两人也没有继续聊此话题。
小石头安静的看着大人们玩牌,小石头很喜欢看这些人玩牌,喜欢牌上漂亮彩色的人物,知道了水浒,懵懂的知道了一丈青、九纹龙等。
“二弟没了你家老爷子知道不?”
“知道了,这也瞒不住啊,他最疼我二弟了,人都没了两三年了老爷子能不觉景吗!知道后在县了住了一个礼拜院呢!”
“这老爷子啊!从铁岭搬来就哥一个,现在就剩你一个儿子了!不说这些了,大权子你家今年杀猪吗?我记得你好几年没杀猪了吧!”
“可不是咋地,指望几头肥猪卖点整钱呢,孩子都大了,用钱的地方多。这两年雨水好,粮食收成不错,寻思杀个猪孩子们回来也热闹热闹,每家多少粘补点。”
“听说你家老三招飞体检合格了?这可是好事啊!”
“你嫂子不让去,都找她弟了,你嫂子因为这事在炕上躺了好几天,我家老大当了几年兵要不是你嫂子,他那批工农兵学员都毕业了。”
“老三同意吗?”
“哎呀!没和老三说实话,就说他有不合格的地方,糊弄过去了,这不让他到莲花屯出去干了几天活吗!行啊!不去就不去吧!咱都从战场上回来的,活着就很幸福了。现在的日子不比以前强好多吗?”
“这的感谢***和邓公啊!”老谭在说这两个伟人的时候能感觉到那时发自内心的崇敬。那个红色年代的人情感更加的纯粹和内敛。是我们这些物欲横流一切以金钱衡量价值的现代人难以理解的。
“爷爷我要回家!”
小石头突然想到家里的豆包馅了,想着想着肚子有些饿了,老谭和爷爷唠的火热,老谭笑着看着可爱的大胖小子说道:
“石头在谭爷爷家住吧!晚上给你炖肉吃。”
小石头不理会老谭的话,因为他对肉不感兴趣,乌黑的眼睛看着爷爷,爷爷笑呵呵的看着小石头,小石头是他的心肝,心中最柔软的一块。人都说从战场死人堆爬出来的人心肠硬,可是,他们更珍惜亲情。铁汉的男人表达情感更加的含蓄内敛。爷爷忙着穿上黑布羊毛大衣,扎紧布带把烟袋锅子斜插腰间,背上小石头就往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