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无伤已经从堂兄的口中了解到了儒门在易州的情况,所以算不上特别的着急。但长时间的等待依然让他心焦如焚。
三十多年来他囿于心结,从来没有刻意修炼过卧龙心经,只是因为天赋绝佳,随着时间的累积已经登上了练气境六星的级别。不过这对于曾经与他并称的诸葛无极来说,还是太差了。如今的诸葛无极,已经是筑基境四星级了。
关于诸葛无伤的问题,诸葛无极了解的也不多,对此也非常的遗憾。听说这位堂弟回家之后,他还专门破关而出见过两次面,二人皆是唏嘘不已。只是如今的他志在修行破境以期晋升金丹,所以也不会一直陪着这位被驱逐了的兄弟。这倒不是他绝情寡义,人各有志而已。不过也多亏有了诸葛无极的良好态度,诸葛无伤才没有遭受更多的刁难。至于曾经赠送他拳打脚踢离别餐的几个下人,如今早已不知所踪了。
冬月十五,诸葛无伤已经在诸葛府里待了一个半月了,终于等到了精神矍铄的诸葛河山。老头子也不寒暄,开口就惊到了他:“无伤小子,你父东行已经开始返程,很快就会回来了。”
诸葛无伤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没来由地想到了义父奚侯光,也同样是这样的花白须发,只是如今已经沉眠于黄土之下。而眼前这位爷爷辈儿的诸葛河山,按照诸葛无极的说法,已经是金丹境的大修士了。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思绪总是会没来由地跑远,诸葛无伤晃了晃脑袋,行礼说道:“见过诸葛族长,感谢族长告知家父的消息。”
诸葛河山刚刚坐下,闻言扫了他一眼便起身离开了。诸葛无伤伸手欲拦,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颓然坐下,恨不能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自幼被无故驱离家族,连苦修而来的练气修为都几乎被废掉,差点儿彻底成为一个残废,甚至饿死田埂街头。若说没有丝毫怨气,是不可能的。若是无求于诸葛家族,冷言撒气也没多大影响,即便是看在诸葛家血脉的份儿上,诸葛河山也不至于追究他个不敬之罪。只是如今身在屋檐下,却还像孩子耍小脾气一样故作姿态,不管是对于家族长辈也好,还是修行界的前辈也罢,都显得过于幼稚了。
好在听诸葛河山的意思,当年驱逐他的事情另有隐情,可能是与家族的安排有关。诸葛家族的天机术非同一般,提前数十年布局不算难事而。所以这安排不管是什么,想必都会对诸葛家族有着绝强的帮助作用,以至于诸葛河山愿意放弃家族后辈“双雄并起”的机会。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不会伤害到奚家,诸葛无伤未必不能接受。
而且,四十多年未见的父亲要回来了。不管诸葛河山的打算是什么,诸葛无伤与父亲诸葛东行血浓于水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若是诸葛河山的算盘打得太精算计得过分了,那么在外游历多年的父亲便是他与之斡旋的坚实后盾——虽然他还不知道诸葛东行的修为如何。
……
由于只能被动地等待仙洲修士的“翻牌”,林豫墨二人便在波澜微动的湖面上安静地漂着,尽量减少热量的消耗。可是又到第二天下午,依然没人搭理他们。这苍茫空阔的湖面上除了时隐时现的呜呜风声就是铺天盖地的灰色,什么景象都没有。如他一般吃喝拉撒都在船尾解决的,这景象看了四五天,早就腻歪了,只是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按理说阳生派的前辈们早该发现崔灵了,不搭理她的原因很可能是懒。
没错,这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
小小的一个练气境修士,犯不着让大佬们抬抬眼皮。
林豫墨想到这里,心中自然着急,可是又不敢跟崔灵说,免得她也跟着瞎着急。他打定主意,如果过了今天宗门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那就随便选一个方向往前划吧,大不了准备充分之后再来一次。
林豫墨把玩着自己腰上色黄莹润的龟隐玉佩,突然抬手敲了自己一下:“嗨,一个不行拿就再加一个嘛,我还不信突然出来俩修士他们还没一点儿动静!”
“崔灵姐,你帮我拿一下玉佩!”林豫墨朝着船舱里喊道:“我估计这东西离身之后就没用了,不信仙洲上的高人们还不在意!”
崔灵拨开帘子走了出来,很快明白了林豫墨的想法,便拿着他黄色的玉佩返身往船头走去。船头到船尾有一丈八的距离,林豫墨递出玉佩后使劲儿往船尾靠,看着崔灵穿过船舱继续往船头走。出了船舱没两步,崔灵猛地一回头:“行了!”此时,两人相距大概一丈五。
此时,玉佩的颜色略有加重,内部似乎又红意渗出,而船尾方向林豫墨的气息如油料爆燃一般出现,连湖面的寒风似乎都被冲得淡了一些。
既然给自己的主意加了双保险,剩下的时间便依然是等待了。林豫墨舒展了一下四肢,感觉远离了龟隐玉佩之后,身心似乎也放松了许多。不知道是由于想到了解决办法的原因,还是因为龟隐玉佩的缘故。
气息的释放并不能帮助林豫墨抵御湖面的寒风,而崔灵把玉佩固定在船头之后也钻进了船舱里,林豫墨很快又无聊起来。
盘膝打坐收敛心神,林豫墨下意识地掐诀使出了通灵术。意识脱离身体之后,大概可以伸长十丈长短,对于此事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帮助,毕竟这里除了他和崔灵,连条活鱼都没有。即便有也是在看不到的水底,毫无灵智的它们提不起林豫墨的兴趣。
咦,何不试试崔灵?林豫墨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虽然崔灵之前跟他一样都忘了自己的修行者身份,但也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先天修士。林豫墨的通灵之术到现在只在鬼见愁与船后水怪沟通过一次,其后便是和怨修若殇的“相亲相杀”了,从来没有跟人沟通过。
意识中的世界犹如高人笔下的简笔画,有灵之物整体丰盈之外也会多上一些色彩,其余物品的不是纸上的留白,便是影影绰绰的黑灰线条勾勒。林豫墨之前在客船的通铺舱的时候,因为要帮助崔灵为里边中邪之人清理邪气,所以其实是见过崔灵的。但那时毕竟心有所寄,并没有如今这般心思。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林豫墨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了。他还记得那次在船上被那水怪粗犷的声音给震得欲仙欲死的感觉,不知道现在在崔灵的耳边说话,会有什么效果呢?
毕竟是心性单纯的年轻人,左右此时等得无聊,林豫墨便不再犹豫说干就干。他收回已经探入水下的意识之绳,从水面上穿过船舱右侧舱壁后俯下身子打量起来——虽然只是意识的模拟显化,终究还是脱离不料主体的视角。
船舱里的崔灵背靠着左侧舱壁,还是一副打坐的姿势,只是并未沉心修炼,可能是之前被林豫墨打断了的缘故。左右看去,影影绰绰的什么也没有,最右边船头位置是一块散发着白光的玉佩,而相同形状的光芒在崔灵的胸前也有一团,只是暗淡了不少,应该是两块龟隐玉佩了。林豫墨突然对自己来了兴趣,向左移动靠近“自己”,上下研究了好一会儿,出了腰间绿莹莹的杨字牌和腹中乳白色的光雾之外,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是在鼻子的位置外面,大概是鼻头的位置上,似乎比常人多了一个铜钱大小红色的斑点。
我鼻头都没有那么大呢……林豫墨有些不满意地想。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也懒得深究,便直接移动到船舱里“研究”崔灵。
崔灵的腹中也有淡淡的雾状之雾,这似乎是与修为有关的。林豫墨顺着任脉方向往上看,在其胸口位置发现了与自己不一样的地方:崔灵的胸都左边虽然同样是有红色包围,但整体显得暗淡许多。这暗淡不是她胸前龟隐玉佩的那种暗淡,而像是整体环境的暗灰、无色,犹如此时小船远处的景象。
或许是她出身在战火纷飞、无处寄托的南焱洲吧?林豫墨心想。他忍不住深处“手”摸向拿出柔弱的红光,想给她一些安慰。
“啊……”林豫墨意识里大叫一声,伸出的意识像是被被火烤了一下一般,疼到骨头缝里。这是崔灵却突然起身,朝船尾走去。
船身晃荡,荡起了湖面上重重波纹。“林豫墨”跟到船尾的时候,发现崔灵正抱着他的脑袋呼叫他的名字。
“林豫墨?林豫墨!你怎么了?”崔灵叫了两句之后扶正了林豫墨,后退一步平衡了一下船身,然后双手握拳一脸戒备地四处张望。
她可能是认为我遭到不明袭击了,林豫墨很快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刚刚他被“烫伤”的时候,身体也抽搐摔倒了,这让崔灵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林豫墨心里无奈,也有些后悔,很想跟她道个歉,可是她似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过细想之下他也明白,自己都需要盘膝掐诀各种准备才能使出的通灵术,总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别人听到声音了。就像他之前在船上与水怪的沟通,崔灵即便在他身边站着,也只能听他传话才知道水怪说了什么。
这种意识沟通的方法,应该会有更高效更方便的,林豫墨心想着。
他很快退出通灵模式,晃晃脑袋站起来对崔灵说:“崔灵姐,没事儿的,刚才是我施展通灵术的时候被不知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不用这么紧张……”
话没说完,船头方向突然有了动静,却是一道人影忽地破开水面一跃而起,带着一身水迹轻飘飘地落在了船头。那人随意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然后看向二人道:“小家伙,怎么跑到这儿了?”
“徐前辈!”崔灵率先开口并行礼,然后对林豫墨说:“豫墨,这位便是帮你解决体内怨修的前辈了,也是你们阳生派的。”
林豫墨眨眨眼睛看了看崔灵,见她使劲儿挤了挤眼睛,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既然是熟人了,就没必要搞得太生分,他双手扒着船舱顶棚叫道:“徐师叔啊,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