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轩内香雾缭绕,布陶喜透过屏风可以看见大夫人正襟危坐的身影,她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这么些年,虽与主母见过几面,但从未真真正正的说上过话,更别提来主母的阁内交谈了。
“你来了?”大夫人的声音悠悠而来,让傻傻杵在原地的布陶喜心下一紧,立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响头。
“陶喜参见大夫人。”布陶喜的声音微微颤抖,传到大夫人的耳朵里,却是让她愉悦不少。
“进来吧。”
“是。”
布陶喜被大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带了进去,屏风后的景象奢靡的让布陶喜倒抽了一口气,各种精雕细琢的玉器,家具都是上好的紫檀木修制而成,泛着阵阵幽香,就连遮挡软榻的内帘都是颗颗圆润的珍珠连起来的,每颗珍珠都一样大小,可见父亲对主母的疼爱。
大夫人靠在软榻上,斜了布陶喜一眼,她看着布陶喜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由得暗嘲一笑,跟那下贱的婢子一个样儿,总是装作一副清纯的样子,却成天想着攀高枝儿吧。
“看够了么?要不要拿两件儿走。”大夫人此话一出,吓得布陶喜一张年轻的脸蛋儿黯然失色,她立刻低下头,局促不安的看着脚下的地毯。
“对不起,大夫人,是陶喜不懂规矩。”布陶喜结结巴巴的说着,便打算再次跪在地上,她早已把自己看成一个下人,奴性也早已控制了她的思想。
“谁让你下跪了?”大夫人玩弄着手中的玉如意,岁月不败美人可能就说得是她了,布陶喜畏畏缩缩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主母一眼,她还跟记忆中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样子一样,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也有听到过翠竹她们私下讨论大夫人的容貌,都说是被父亲宠成这样的,相比其他贵夫人,主母的容貌算是一等一的了,毕竟父亲这么多年只有主母一房,不像其他大臣一有了钱,有了权,小妾就一个一个相继而来。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布陶喜总会默默离开,独自望着月亮,想象着她娘的模样。
“珍妈妈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吧。”大夫人放下手中的玩意儿,从软榻上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掀开珍珠帘,走向布陶喜。
见大夫人朝着自己走来,布陶喜怕冲撞了她,神色更加恭敬,头低得更深。
大夫人突然勾起布陶喜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能嫁到王府,也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今晚就住在香榭轩吧,毕竟三日之后你就出嫁了,也该当回布府的二小姐了。”
三日?这么快,布陶喜有些惊讶,她有些慌张,还有三日就要嫁为人妻了,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突然想到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夫人求情,布陶喜正准备开口,却听得大夫人冷嘲热讽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放心,嫁妆不会少了你的。”
大夫人话中带刺,她以为方才布陶喜的迟钝是在问自己和老爷要嫁妆,不过这话也给了布陶喜一个好机会:“主母,陶喜可以不要嫁妆,但求主母可以把珍妈妈赐给陶喜,随陶喜一起入王府。”
随机,她立马下跪,双手伏在地上,又给大夫人重重磕了个响头:“布陶喜恳求您。”
再抬起头时,布陶喜的脑门泛着红肿,大夫人走回软榻上坐下,她想了想,这珍妈妈是老夫人留给自己的婢子,说是留给自己,确是时时刻刻盯着自己,怕她会对布陶喜做什么,老夫人走后,她便让珍妈妈搬但到了最偏僻的西厢房,现在既然这丫头想要走她,自己顺了她的意倒也挺好,省得以后看见这俩人烦心,借此机会,让他们一起滚出自己的视线。
“好吧,就让珍妈妈随你一起入府,彩礼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以为是给你的?说不要就不要,那是咱们布府的面子。”大夫人是不想给她彩礼,但谁让她是布府的人,又嫁给了四皇子,虽是一颗棋子,但也得顾及老爷的面子。
“谢──大夫人。”布陶喜深深叩头,没想到主母答应的如此爽快,想必也是不喜欢看到珍妈妈的缘故,就顺个人情把她与珍妈妈一并送走。
夜深了,布陶喜被人带到香榭轩内住下,这里离布绾川的宅院很近,她环视屋内四周,不禁低声感叹:“原来我也住上了两天漂亮屋子。”这是她从前遥不可及的梦,她一直很好奇大姐住的那种屋子呆起来什么感觉。原来,金丝被可以这么暖和,暖炉里的炭都是香的,床榻也可以这么舒服。
这是她不敢想的生活,但不得不承认,她很羡慕绾川姐姐,府中“唯一”的孩子,父亲和主母最疼爱的人,从一出生就住在这么好的环境下成长,一定是饱读诗书,自信开朗的一个人吧。
“老爷,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再晚点我可就熄灯了。”从酒楼回来的布丞相一身酒气,听到内人的声音,多少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笑眯眯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夫人:“哎,我这不是与朝中几位官僚一喝了几盅酒吗,夫人知道的,有些应酬推不开啊,我可不比他们,现在还留在酒楼偷腥儿呢。”
“怎么,老爷也想尝尝外面的鱼?”大夫人佯作生气的推搡开布元宏,她知道给自己相公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外面瞎搞。
果然,布元宏又不要脸的凑上来,将大夫人何妍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一脸讨好的对着夫人的脸吐着酒气说道:“外面的女人不即给夫人提鞋,这是回来的路上,我看见精致坊卖的珍珠粉,那妇人向我一顿推销,我听着不错,便给夫人买回来试一试。”
大夫人忍不住露出酒窝,一把夺过布元宏手中的珍珠粉,只有她知道,自家老爷在别人面前总是一脸严肃,在自己跟前儿却像只小狗儿一样就知道讨自己开心。她将珍珠粉放到妆奁的台子上,其实这珍珠粉她早就想买,那日与老爷出府办正事,路过匆忙,就看了一眼没有买下来,老爷却是记在了心上。
“我今天见到布陶喜了。”何妍回到布元宏身边,一边帮他更衣,一边说着夫妻间的枕边话。
“你不是一直讨厌她吗?”步元宏有些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夫人,这么多年,他唯一对不起妍儿的就是那个醉酒的夜里,误把布陶喜的娘当做她,自从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因为应酬喝到不省人事过。
“我是讨厌她,不过她既然要出嫁了,有些话还是想嘱咐一些的。”其实她就是想看看布陶喜的蠢样儿,看看她的笑话,毕竟要嫁给那个当朝最不受宠的皇子,以后不是被派到哪个荒凉封地,就是被新登基的太子或者二皇子刺死,那时候的布陶喜,恐怕过的还不如现在。
“妍儿啊,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在四处打听太子和二皇子的消息。”布元宏抿着案上的醒酒茶,她夫人的心思他在了解不过了。
“是,那有怎么了,我们绾川可是天生就要当皇后的。”何妍白了一眼布元宏,他的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在女儿的婚事上跟自己过不去。
“你看你,绾川也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在我看来,就找个门当户对,待她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好,踏踏实实过日子不也挺好么?”布元宏蹑手蹑脚放下茶杯,细声细语的与夫人争辩着。
“我不管,女儿当上皇后,才是她最好的出路。”大夫人拍案而起,吓得布丞相一哆嗦,他的夫人是将门女子,自己当年只不过是一文弱书生,却偏偏爱上了夫人的英姿飒爽。
“哎......到时候再说吧。”见夫人生气,布元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至好讪讪作罢,但他真的不想让爱女卷入这场血淋林的政治争斗中。至于布陶喜,要不是夫人突然提起,他都要忘记了布陶喜是自己的女儿。至于为什么把布陶喜嫁给瑞安王府,他也有打听过,是夫人为了讨好太子故意上门做媒,就为了羞辱四皇子,试问一个名字谐音是不讨喜的女子,又是婢女所出,让她成为皇子的正妃也太过分了。
他得知消息后,本想去阻止,没想到瑞安王府那边居然答应了这场婚事,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四皇子不得宠,甚至让圣上讨厌,他也就懒得再管这件事情,夫人性子向来火爆,更不想惹夫人生气,太子府那边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