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基山的雪
路得·肯达尔
每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当约翰的叔叔在春日花开的下午告诉我这个人间旷古未闻的奇情绝爱时,我的泪水顿时像小河一样汹涌而出。约翰的叔叔还告诉我,贝蒂后来嫁给了辛普森堡一个很富有的商人,不过两年后就离了婚。那富商不喜欢贝蒂,原因是她半夜老做噩梦,并且喃喃地呼唤着卡罗的名字。
那是很多年以前一个冬天的早晨,太阳很灿烂地照耀着雪后的风景。在落基山脉普利斯特里山谷附近,年轻英俊的橄榄球运动员卡罗吻着他心爱的未婚妻贝蒂,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让我们享受圣母玛丽亚带给我们的快乐,明天我们就要踏上教堂的红地毯,你将是我永远的新娘了!”
贝蒂含羞地依偎在卡罗的胸前,什么也没说,她早已沉醉在诗一般甜蜜浪漫的幻想中了。
卡罗和贝蒂情意绵绵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滑雪。在那枚巨大的红色水晶下面,他们用各种美妙的姿态来宣泄憋闷心中许久的抑郁。现在,他们终于拥有一片自由而绚丽的天空了,他们因过度的激动而变得有些战栗,以至于当太阳已悄悄地在厚重的乌云后面藏起它的脸时,他们仍然乐而忘返。但是很快两个人就迷了路,闯入一块也许从来就没有人到过的雪域。
这已是迷路的第二天。
一阵凛冽的寒风推搡着贝蒂单薄的身躯,卡罗赶忙扶住她。贝蒂无力地说:“亲爱的,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也许,也许我就要撇下你,一个人先去见上帝。”卡罗阻止她再这么说,他把贝蒂抱到附近一个积雪半掩的山洞里,用从雪野上拾来为数不多的树枝为贝蒂燃起了一堆生命之火。然后卡罗转身去外面弄吃的,但他回来时两手空空。在这样一个寒冷荒芜的季节里,在这样一个鸟兽罕至的山谷中,哪儿来的食物呢?
落基山的雪呀,只是一个劲儿地落!它似乎要把这对年轻的恋人埋葬在嫉妒的深渊里!
就这样,两人又在饥寒交迫的痛苦中熬过了一日,贝蒂已变得极度虚弱。第四天上午,仍不肯放弃希望的卡罗又回到了山洞,他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左臂已不见踪影,只剩着血淋淋的残缺的袖管。贝蒂搂着心爱的恋人哭着询问,原来卡罗遇见一只觅食的棕熊,在与那头凶恶的野兽搏斗时,卡罗的一条胳膊被残忍地咬掉了。贝蒂再也不奢望着能够走出雪谷,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带着泪水也带着战栗的微笑,尽情享受着临别这个世界时的最后的温存。夜幕降临了,贝蒂沉沉入睡,然而当她在次日早晨醒来时,却发现火堆上置放着一块烤肉。“我夜里逮到了一只冻僵的野兔。”卡罗神情疲惫地说。贝蒂于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卡罗却没有吃,贝蒂于是留了将近一半烧得漆黑的烤肉,准备在两人最需要的时候吃。有了食物,上帝总算给两人的生存带来了一线生机。然而,卡罗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这几天体力消耗太大,他终于倒在了落基山的雪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贝蒂是在卡罗永远逝去后的第五天下午被搜索小组救出的。那时,她已两眼呆滞,形容枯槁。在萨斯卡通红十字医院的病房里,当一个教授想了解贝蒂何以在满地冰雪的绝境里坚持了这么久时,贝蒂说:“是爱,还有这个!”她出示了她保存下来的小半截烤肉。
“这是人的肉啊!”教授在凝视和检查了一会儿那截烤肉后大叫:“这是人的左臂!尽管已烧得模糊不清,但骨头的构造我还是辨别得出来!”
贝蒂的脸色霎时苍白无比,她又想起了落基山上晶莹的雪,又想起了男友卡罗痛苦的微笑和血淋淋的臂膀。她似乎看见了卡罗在锋锐的岩石上自戕的惨烈场面,她明白了,一切她都明白了!
贝蒂把卡罗送给她的那枚订婚的蓝宝石戒指,紧紧地贴在胸口,然后失声痛哭起来……
每个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当约翰的叔叔在春日花开的下午告诉我这个人间旷古未闻的奇情绝爱时,我的泪水顿时像小河一样汹涌而出。约翰的叔叔还告诉我,贝蒂后来嫁给了辛普森堡一个很富有的商人,不过两年后就离了婚。那富商不喜欢贝蒂,原因是她半夜老做噩梦,并且喃喃地呼唤着卡罗的名字。
爱的示意
韦蒂尼
我一层层揭开我们相处的岁月:一朵枯萎的玫瑰;我18岁的生日项链;缠绵的情诗和略带伤感的书信……
为给女儿黛娜找件衣裳好让她参加化装舞会,我在阁楼的旧衣箱里翻来倒去,目光突然触到一只用绸带系着的小盒。我早已忘了里面的东西,不过既然是用绸带系着,我想一定装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吧。
坐在阁楼里,我听见丈夫汤姆在托德的屋里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星期六汤姆尽做这些木工活儿,上星期为我做了一只花架,今天又在给托德做采石标本箱。
我提起小盒匆忙解开绸带,就在揭开盒子的一刹那,我想起了里面的物品——我怎么忘得了呢!这里是我年轻时光的乐园,后来又盛下多少少女的梦幻!里面装有我第一件情人节的礼物,是汤姆送给我的;还有一条坠有金足球的链带,那是汤姆上大学时参加校运动队得的纪念品。
我一层层揭开我们相处的岁月:一朵枯萎的玫瑰;我18岁的生日项链;缠绵的情诗和略带伤感的书信……
往事如潮,我又回到初恋的时光,那金子般的岁月。有多少酸苦而又甜蜜的争吵和泪眼蒙蒙的和解;有多少青春的狂热和缱绻的相思。汤姆曾是那样专注,那么痴情。
一颗泪珠滴到绸带上,我烦躁地揉了揉眼,提醒自己:“兰?纳茜,34岁的人了,还有什么浪漫可言?”
一种近似悲凉的情绪袭上心头:好久了,汤姆再不送我华而不实的礼品。我从不怀疑他仍然爱我,当我俩躺在床上悄谈,当他的双臂有力地拥抱着我时,一切仍是那样充实甜美。可我仍然怀念以往溢于言表的恋情,盒里装着的爱的表白。
晚饭时我有些抑郁,托德和黛娜谈得正火热,丝毫没有留意我的情绪,可我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我。汤姆端了一盘碟子随我走进厨房:“兰,有什么心事,能不能告诉我?”我似乎很为难,话说不出口。我揩干手,从罩衫里掏出那条足球链:“还记得不?”
“嗨!”他容光焕发,高兴地咧嘴笑了,“从哪儿找到的?”“阁楼的旧衣箱,一只小盒里。”
“盒里还有好多东西,”我说,“有礼品、有诗,还有我俩来往的书信。那时候我们多浪漫,多亲密!像是生活在梦里。”
“兰……”他看得出我要哭了,伸手把我搂在怀里。
“那时你爱我爱得——爱得那么深,”我贴着他的格子呢衬衫喃喃地说,“我们现在怎么了,汤姆?当初的柔情哪儿去了?”
“是生活改变了我们,兰,我们从梦中挣脱出来,开始了现实生活。”
“可它多美好!不该变的,我们不该失去那一切!”
他搂着我的手轻轻松开了。
“是的,那一切确实美好,可谁又能永远保持那种激情呢?总要变的。你觉得我们失去了什么,真叫我难过。”他从椅子上拾起报纸,离开了厨房。
我开始刷洗精致的餐具,抚慰自己心灵的创痛,没有考虑他是否也受到刺激。
我记起艾米莉姨妈生前送我餐具时说的话:“记住,孩子,这餐具每天都要用。”看我不解的神情,她又说:“只有不断使用的东西才有其永恒的价值,用的时间越长,它就越珍贵,而它自身也在不断地使用中增色。”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匙,它的光泽柔弱,却富丽深沉。这些年来我们的银餐具越来越漂亮,我知道,这些银餐具丰富了我生活的岁月,它们本身也更富有价值。
我凝视着窗外,花木丛生的庭院,融入淡淡的暮霭之中。艳丽的玫瑰,丛丛的花木都经过汤姆精心栽种和修剪。他搭的储藏室,此时多像一座童话世界的小木屋!
那时汤姆热切地拉着我的手,来看他安在储藏室的蓝色白边的门。
“我自知比不上莫戈帝的灵庙,”他得意地扬扬手,“不过还有点风格,对不对?”
“挺有风格哩!”我又是高兴又是羡慕地赞同。
哦,还有,还有他给我的非洲紫罗兰设计的花架,还有托德的采石标本箱——“水晶宫,妈妈,这简直是水晶宫,”——又是一幅爱的杰作。
这些不过是汤姆最近赠送给家庭的几件礼物,他送了我们多少礼物,这些礼物又倾注了一个真正理解了爱和关怀的男子多少心血!
我怎能因为他不再有爱的示意,就认为这是自己生活的缺憾呢?一只纸盒可能容纳我们婚前深深的爱恋,而这个家却包含了我们日益丰富的人生。
我在围裙上揩干手,听见电视机声,我想,汤姆一定在看晚间新闻,我去找他。
走到门前,我停住了脚步——屋里空无一人。我知道伤了汤姆的心,不过他总有解脱的办法:把每件事在脑中过滤,想法一一解决。
我正要走开,差点撞到他的怀里,他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
“啊!”我的声音颤抖了,“我正找你哪!”
“我不是在这儿吗?”
“汤姆……”
他从背后伸出手,啊!一朵用信纸包着的玫瑰花——最心爱的花。
“小心点,”他说,“当心刺。”
我扑过去,紧紧拥抱着他。
“是真的,兰,我们不可能回到18岁,但爱的示意无论哪个年纪都是美妙的。”他吻了吻我的前额。
“本想再附首诗,可是……”他的双唇摩挲着我的脸颊,“有些东西远远不是语言能概括的。”
情人节的故事
乔安·洛森
数周过后,乔安渐渐习惯了老公“诡异的甜言蜜语”,有时还会压着嗓子回他一句“谢谢”。虽然她心中颇受感动,但表面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直到有一天,赖利走进厨房对她说:“把锅铲放下,去休息吧,今晚的菜我来张罗就行了。”
赖利和乔安是一对平凡的夫妻,住的是中等社区的普通房子。就像其他平凡的夫妻一样,他们努力挣钱维持家计,同时积极为孩子的未来打算。
人说做夫妻没有不闹别扭的,当然,他们也会为了婚姻生活的不如意而吵架拌嘴,相互责备。
但有一天,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你知道吗,乔安,我有个神奇衣柜,每次我一打开抽屉,里面就摆好了袜子和内衣。”赖利接着对乔安说,“谢谢你这些年来帮我整理衣物。”
乔安听了之后,拉下眼镜瞅着赖利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心中的谢意。”
乔安心想:反正这也不是赖利第一次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对这事也不特别在意。
“乔安,这个月开出的16张支票中,有15张的号码登记正确,刷新以前的纪录哦。”
乔安停下了手边的工作,一脸狐疑地望着赖利:“你老是抱怨我把支票号码登记错误,今天怎么改变态度了?”
“没特别理由,谢谢你这么细心,注意到这些小事。”
乔安摇了摇头,继续拿针缝补衣物。“他到底哪里不对劲呀?”她不解地喃喃自语。
然而,乔安第二天在超市开支票时,不自觉地留意是否写对了支票号码。“我怎么突然会去注意那些无聊的支票号码呢?”她自己也觉得纳闷。
乔安最初试着不去在意赖利的改变,但他的“怪异言行”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乔安,这顿晚餐好丰盛呀!真是辛苦你了,过去15年中,你为我和孩子至少煮了一万四千多次饭。”
“乔安,屋子看来真干净,你一定费了不少力气打扫吧?
“乔安,谢谢,有你陪在身旁真好。”
乔安心中的疑虑渐增:“他以前不是老爱讽刺我,批评我吗?”
不只是乔安觉得奇怪,连16岁的女儿雪莉也发现到老爸有180度的大转变:“妈,爸的脑袋坏了。我擦粉涂口红,穿得又邋里邋遢,他居然还说我打扮得很漂亮。这不像爸,他到底怎么了?”
即使妻女有百般的怀疑与不解,赖利仍是不时表达他的谢意或赞美。
数周过后,乔安渐渐习惯了老公“诡异的甜言蜜语”,有时还会压着嗓子回他一句“谢谢”。虽然她心中颇受感动,但表面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直到有一天,赖利走进厨房对她说:“把锅铲放下,去休息吧,今晚的菜我来张罗就行了。”
许久没有动静,“谢谢你,赖利,真的很谢谢你。”
乔安现在自信心大增,情绪也不似往常般起伏不定。她有时嘴上还会哼哼歌,连走路的步伐都要轻快许多。她心想:“我还真喜欢赖利现在这个样子呢!”
也许故事到此应该结束,但后来又发生了另一件极不寻常的事——这次换乔安开口说话了。
“赖利,谢谢你多年来辛苦养活这个家,我想我从没向你表示过心里的感激。”
第七辑走不出亲情这片海
我望着身上灿若星辰又纷繁复杂的披肩,想起了母亲埋头勾织的几个日日夜夜,一种巨大的感激和骄傲,从心田汹涌而来。我体会到了,原来母爱才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名牌……
我总会跟你在一起
马克·汉森
他挖了8小时、12小时、24小时、36小时,没人再来阻挡他。他满脸灰尘,双眼布满血丝,浑身上下破烂不堪,到处是血迹。到第38小时,他突然听见底下传出孩子的声音:“爸爸,是你吗?”
是儿子的声音!父亲大喊:“阿曼达!我的儿子!”
1989年发生在美国洛杉矶一带的大地震,在不到四分钟的时间里,使30万人受到伤害。
在混乱和废墟中,一位年轻的父亲安顿好受伤的妻子,便冲向他七岁的儿子上学的学校。他眼前,那个昔日充满孩子们欢声笑语的漂亮的三层教室楼,已变成一片废墟。
他顿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大喊:“阿曼达,我的儿子!”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过了一阵,他猛地想起自己常对儿子说的一句话:“不论发生什么,我总会跟你在一起!”他坚定地站起身,向那片废墟走去。
他知道儿子的教室在楼的一层左后角处。他疾步走到那里,开始动手。在他清理挖掘时,不断有孩子的父母急匆匆地赶来,看到这片废墟痛哭并大喊:“我的儿子!”“我的女儿!”
哭喊过后,他们绝望地离开了。有些人上来拉住这位父亲说:“太晚了,他们已经死了。”
这位父亲双眼直直地看着这些好心人,问道:“谁愿意来帮助我?”没人给他肯定的回答,他便埋头接着挖。
救火队长挡住他:“太危险了,随时可能发生起火爆炸,请你离开。”
这位父亲问:“你是不是来帮助我?”
警察走过来:“你很难过,难以控制自己,可这样不但不利于你自己,对他人也有危险,马上回家去吧。”
“你是不是来帮助我?”
人们都摇头叹息着走开了,都认为这位父亲因失去孩子而精神失常了。
这位父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儿子在等着我。”
他挖了8小时、12小时、24小时、36小时,没人再来阻挡他。他满脸灰尘,双眼布满血丝,浑身上下破烂不堪,到处是血迹。到第38小时,他突然听见底下传出孩子的声音:“爸爸,是你吗?”
是儿子的声音!父亲大喊:“阿曼达!我的儿子!”
“爸爸,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爸爸!我的儿子!”
“我告诉同学们不要害怕,说只要我爸爸活着就一定来救我,也就能救出大家。因为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你总会和我在一起!”
“你现在怎么样?有几个孩子活着?”
“我们这里有14个同学,都活着,我们都在教室的墙角,房顶塌下来架了个大三角形,我们没被砸着。”
父亲大声向四周呼喊:“这里有14个孩子,都活着!快来人。”过路的几个人赶紧上前来帮忙。
50分钟后,一个安全的小出口开辟出来。
父亲声音颤抖地说:“出来吧!阿曼达。”
“不!爸爸。先让别的同学出去吧!我知道你会跟我在一起,我不怕。不论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总会跟我在一起。”
这对了不起的父子在经过巨大灾难的磨砺后,无比幸福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父亲的含义
罗敦·文莱特
我一直把对我有着特殊意义的第二个儿子留在身边,他出生在4月5日,我父亲的生日也在这一天。也许这只是数字上的巧合,可我总感到对他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我常不知不觉地把他们两个混在一起。实际上,他们长得也如此相像:高大、皮肤光滑,而且都那么坦率。可惜父亲生前没能见到他。当然,在今年6月的那一天──父亲节,我会更加深深地怀念亲爱的父亲,因为那个酷似他的人将在这一天举行婚礼,在父亲节这一天。
每年6月的父亲节,那些以赢利为目的的商业广告投入多得惊人,像出售贺卡、鲜花和领带啦,还有长途问候电话什么的。尽管我并不在乎那些表面的东西,可每到这一天,我发现自己非常期待孩子们的衷心问候,如果哪个不打电话、写信或来看我,我一定会生气的,他们能不断唤起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我从未认真考虑过父亲的含义。直到我21岁结婚后,第一个儿子就要降临了,我便梦想着他的一切:由一个幼嫩的婴儿变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精力旺盛、宽厚待人、博学多才并且受人瞩目;梦想他会成为一个完美无缺、前途无量的人。
在我做父亲的历程中,闹的第一个笑话是在孩子刚出生后的几分钟。我站在婴儿室的玻璃隔墙外面,看着护士托起新生的儿子。因为难产,他的头像肿了个大包,样子有点怪,脸上也青一道红一道,乱七八糟的。我又急又怕,还深深地感到内疚,好像是我把他弄成那个怪样子的。这个新生的、那么纯洁的小东西,他还什么也不知道,我已遗传给他那么难看的样子!这时,护士已把他又放回了小床,也许是察觉了我的担心,她走过来向我保证:“不要紧的,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到晚上,一切都会正常的。”她说的完全正确,到晚上再见到他时,已是一个粉红的、可爱的小人儿了,我当时的担心真是多余。
41年的考验和挫折,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体会到做个父亲是多么的不易,即使在生活比较好过的时期也是如此。
儿子出生一年多后,第一个女儿到来了。那时,我已经学会了如何给孩子换尿布和煮奶,但仍经常感到不像那么回事儿。那会儿,医院已允许父亲进入产房接触新生儿,是我和护士一起把她从产房推到病房的。
她母亲还没从产房出来,只有我和她待在一起。我弯下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睡得那么香,这个不可思议的小东西。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这是一个女孩呵!女孩!如果她突然需要什么我该怎么办?女孩是不是需要父亲的特殊照料?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我怎样才能保护她不受伤害?直到她筋疲力尽的母亲来到时,我才从惊慌中醒来。
回首往事,我认为值得骄傲的应该是“父亲”这个角色的神圣感,而不是发号施令的权威。但我也认为一个父亲应该能解答一切问题,有战胜一切的自信。想当年我父亲就是这样想的,尽管他英年早逝,但他那种天塌下来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神情,我终身难忘。不过,我敢打赌,就是在他看上去最坚定不移的时候,他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只不过不容易看出来罢了。他控制局面的办法就是不让人们发现那些他无能为力的危险。
其实那种自以为是的想法是最靠不住的。20多年前,一个严冬的夜晚,我们的房子忽然起火了,火是从里面烧起的。当时在家的有我和我妻子,两个女儿,一个18岁,一个8岁,她们住在楼上的两个房间里。当火着起来时,在最初几分钟慌乱中,我和妻子分别从两个门跑了出来,然后又手忙脚乱地企图再进去救女儿们。我们刚跑到正门,门开了。小姑娘镇静地走了出来,在那身后,卧室里火势正猛,像是要爆炸了似的。几乎同时,大女儿也从窗户跳了出来,扑进我的臂弯里。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还有狗,一起挤在汽车里,眼看着我们的房子在大火中慢慢地倒下去。
事后我想,那场火可能是因为我抽雪茄不小心引起的。不管怎么样,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没能帮助女儿们,是她们自己救了自己。
那次经历,我感受最深的是,“父亲”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彻底放弃了从前的观点:我能知道一切,能为孩子们安排好生活。
当然,我的成年的孩子们都已自立了,尽管我仍想尽父亲之责,却无能为力。就连我那雄心勃勃的小女儿,才5岁,也总要自己解决困难,不需要我帮忙。
我一直把对我有着特殊意义的第二个儿子留在身边,他出生在4月5日,我父亲的生日也在这一天。也许这只是数字上的巧合,可我总感到对他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我常不知不觉地把他们两个混在一起。实际上,他们长得也如此相像:高大、皮肤光滑,而且都那么坦率。可惜父亲生前没能见到他。当然,在今年6月的那一天——父亲节,我会更加深深地怀念亲爱的父亲,因为那个酷似他的人将在这一天举行婚礼,在父亲节这一天。
我父亲的儿子
朱丽叶·加弗
我走上台,腿在发抖,读着作文,不知是否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站在所有那些人前面使我害怕。我给自己的作文起的题目是《我父亲的儿子》。我边读边看父母亲。读完后,听众们鼓起掌来。我看见父亲正擤着鼻涕,妈妈的脸上满是泪水。
我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看见你也得了过敏症,爸爸。”我试图开玩笑。
父亲点点头,清清喉咙,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儿子,这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时刻。”
做个宇航员的儿子真难。每个人都期望你与众不同,完美无缺。可我只是个普通的11岁少年,一个普通的学生,说到打篮球、玩橄榄球、踢足球、打棒球等我也很一般。
我经常想,爸爸怎么会有我这样一个儿子?他是那样出众,做一切事情都十分内行。在高中,他是橄榄球队的队长、班长,还是学报编辑。
说实话,我确实也有一点儿无人知道的才能——我写诗,写短篇小说。我把它们写在红色笔记本上,放在书桌下层的抽屉中。
我一直梦想做点儿惊人的事,诸如从起火的房子里救出一个小孩,或者把抢老太太钱的强盗赶走,给爸爸留下印象,让他为我感到骄傲。而现在,我又梦想成为一个著名作家。
一天上午,我又在上课时白日做梦(我经常如此)。我正梦想成为某种英雄,比如找到速效治癌药,或者治疗精神病的药。这时,听到英语老师宣布,学校将开展父亲节作文比赛。“我希望在我的英语班里有一个优胜者,”她说,“家长与教师协会捐款设了三种现金奖,一等奖100美元,二等奖50美元,三等奖25美元。”
放学后,我想着要写的作文往家走。“我父亲是个宇航员”,我将这样起头,不,我决定不写这个。全国甚至可能全世界都把我父亲看做一个宇航员,但我看到的他不是那样。
到家后,我很快吻了妈妈,然后上楼到我的房间,拿着一支笔和一叠纸坐下,开始考虑我将写什么。
我看见的父亲是怎样的呢?
我看见他在黑暗中坐在我身旁──当我是个小孩而且做了噩梦时;
我看见他教我怎样使用橄榄球棒和怎样扔球;
我记得,当我的狗被汽车撞死时,他怎样抱着我几个小时。
我还记得,在我8岁生日晚会上,他怎样用另一条小狗使我大吃一惊;我哭的时候,他告诉所有孩子,我有很厉害的过敏症。“每年这个时候,戴维的过敏症折磨得他很难受。”父亲说。
我还记得,祖父鲍勃死时,他怎样坐着,试图对我解释“死”是怎么回事。
关于父亲,我要写的是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他不只是个世界闻名的宇航员,他是我的父亲。
我将所有这些记忆写入作文,第二天交了上去。得知星期四晚上将在礼堂里宣读获奖作文,所有家长和学生都被邀请,我很惊讶。
星期四晚上,我和父母亲去学校。我们的一个邻居说:“我敢说,你将获胜,戴维。我相信你写的像一个宇航员的儿子,你是城里唯一能写这个的人。”
我父亲看看我。我耸耸肩,我未曾给他看过这篇作文,而且现在我几乎希望自己不会获胜。我不愿意只是由于父亲是个宇航员而获胜。
宣布了三等奖,不是我。我既松了口气,又感到失望。埃伦?戈顿获得三等奖,朗读了她的作文,埃伦?戈顿是个养女,她写的是《比生父还好的爸爸》。她读完时,我听到听众发出吸气和擤鼻涕的声音。我母亲吸着气,我父亲清清喉咙。
接着宣布二等奖,是我。
我走上台,腿在发抖,读着作文,不知是否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站在所有那些人前面使我害怕。我给自己的作文起的题目是《我父亲的儿子》。我边读边看父母亲。读完后,听众们鼓起掌来。我看见父亲正擤着鼻涕,妈妈的脸上满是泪水。
我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看见你也得了过敏症,爸爸。”我试图开玩笑。
父亲点点头,清清喉咙,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儿子,这是我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时刻。”
谁是我的亲母
格雷斯·汤普森
我们拥抱在一起,我当时彻底了解了一个真理:为了别人而情愿放弃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这种爱永远不会遭受损失。它只会打开一扇门,让爱再回转来……而且比以前更爱。
无私的爱才最真挚感人,而且永远不会失去。
我在收拾寝室的时候,朝阳斜射入窗。这是我高兴做的工作,正轻声哼唱着,忽然我觉得身后有人。
是莉莎,我们15岁的孩子,她脸上有奇异的表情。
“莉莎,”我说,“你吓了我一跳,有什么事情吗?”
“我到底是谁?”她问。
一个冷战顺着我的脊骨而下。“咦,你是莉莎呀。”我说,强做微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到底是谁?”她满脸露出急躁不安之色。
我的丈夫瑞和我收养了莉莎。她4岁时我们已经向她说明了这一切。自此以后她一直都表示她很懂得我们是深爱她的。有时候我也希望她多表示一点她也很爱我们,她一向是个很乖的孩子,令人喜爱。
“我的父母是谁?”莉莎哭了。
“啊,莉莎。你知道你是我们收养的,但爸爸和我是你的……”
“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你不是我的亲妈!我希望知道她是谁?”
“我不知道,莉莎。”
“你知道!”她说,她咬着牙忍住了泪。“你不愿意让我知道她是谁!”她夺门而出,我颓然倒在床上。
15年前的景象又在我眼前重现。在一位医生诊所里,医生给我收养孩子的劝告。“有些孩子根本不考虑生身父母是谁,“他说,“有些则千方百计地想要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莉莎的母亲是谁。我记得在一个九月灿烂的清晨,我怀抱着一个出生才3天的小女孩。这真是天赐良缘,我已经36岁,自从17年前结婚之日起便一直祈祷能有一个“莉莎”。收养的文书上只载明了她父亲的姓名。
我们不明白莉莎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寻找母亲。我们知道莉莎找到了她的出生证,然后去访问给她接生的医生。她访问了律师,也访问了家庭的朋友,甚至发现法院里有关她出生的记录是密不公开的,可是她仍不死心。
从此以后,莉莎日益焦躁不安。她的学习成绩低落了。她对瑞和我的态度也矜持冷淡了。即使她经常去看心理治疗专家,也没有什么用。在她18岁生日前的那个夏天,莉莎陷入了惊人的抑郁状态。“我如果不发现自己究竟是谁……我究竟属于谁,我永不会安宁。”她常常说。
每次她说这样的话,我心如刀割,内心充满了矛盾。我是这样坏的母亲吗?如果莉莎找到了生身的母亲,她是否就会和我们一刀两断?
一个酷热的午后,我疲倦地上楼,走到莉莎的寝室,她的房门关着,这是我司空见惯的事。“喂,莉莎,”我小声地说,“你为什么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你知道我们爱你,我们只是希望你好。”
我从那房门后退,扶着身后的栏杆。“只是希望你好,”我刚才说过,莉莎想知道她的亲父母,这对她是好事。我自私地把她包围在一股自私的情爱里,假使我对莉莎,对我自己,有充分信心,我是否应该为她解除这个包围?在楼梯顶端的寂静中,忽然一念涌上心头:你是否爱莉莎爱到了情愿为她寻找亲父母的程度?我打了个冷战。如果我找到了,我可能会失去她。但现在我已恍然大悟,我深爱莉莎,只好冒这个险。
数星期后,瑞和我找到了一个私家侦探。“我们想请你寻访我们女儿的亲生父母。”瑞说。我们驱车回家时,若有所失的感觉已经在我心里作祟。
感恩节前一星期消息来了。“我找到了他们,”侦探说,“你们女儿的亲生父母在把孩子交人抚养之后10天才结婚,可是几个月前又离婚了。这是她母亲的姓名、住址与新的电话号码。”
我看了那姓名一眼,怔住了,不知道这桩事我是否能受得了。
三天后莉莎在电话上和她母亲谈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匆匆下楼。“她要来,”她大叫,“她明天要来看我!”
我仓惶失措,事情来得这样快。“老天爷,”我小声说,“不要叫我失去她。”我麻木地听她说在市场会晤她母亲的盛大计划。“随后我带她到这里来。”她说。我点点头。
第二天莉莎一大早就匆匆出去,我坐在厨房桌边祈祷上帝给我力量接受莉莎的母亲,并且了解莉莎对她的感情。
忽然间她们两个并肩出现在门前——同样的身高,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玛瑙色头发,她们的酷似使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望着那位年轻妇人美丽的容貌,看出莉莎的形象几乎和她一模一样。非常奇怪,我觉得对她一见如故。
感恩节后一星期,莉莎见到她的父亲和两个弟兄中的一个。她的世界渐趋于完整。她对她身世之谜的苦苦追求告一段落。莉莎的情绪渐稳,但是我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惧:现在如何是好?
12月2日,莉莎驱车和她的母亲玩了一整天。多少天来,她一直什么也不说,只是念叨这第二度会晤。我望着她出去,心里很想和她拥抱,但是莉莎只是对我轻轻摆手。她回来的时候,我心里痛苦不堪地想:她是不是回来拣取她的东西?
依法,她属于我们,但她若是内心向往自由,合法又有什么用?
这一天拖得好长,好像过不完。午后渐至于黄昏,我听到门外停车的声音,脚步声抵达门口。莉莎走进厨房,我故意做出释然的样子。“你回家了,我很高兴。”我说。
莉莎走过来拥抱我。“我很高兴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她说,“我希望永远和他们做朋友,但我是你们的。”她紧紧搂着我,并低声对我说以前从未说过的话:“我爱你,妈妈!比以前更爱。”
我们拥抱在一起,我当时彻底了解了一个真理:为了别人而情愿放弃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这种爱永远不会遭受损失。它只会打开一扇门,让爱再回转来……而且比以前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