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1397700000044

第44章 马成功当村官儿(三)

按常人说,不热闹不成结婚宴,这些年别说那常规的“四大件”了,就是那大葱烧海参丶老鳖汤丶鱼翅什么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用过的一盘子一碗撤回去,又一盘子一碗端上来,弄得桌子上没地方放,成盘子碟子摞起来。这是人生最风光时辰,新郎官携新娘子敬酒,摄像师把这些场面刻录下来,若干年后拿出来,拿给儿女们看,拿给孙子们看,或者金婚年龄看,有个好好的回忆头;宴前对客人的到来很感谢,很谦恭;当然了,对这些人敬酒必须喝,长辈人自有长辈人的做作与矜持,真正不能多用的与同桌人分开喝,说些祝福百年和美的话……可同村的丶同年岁丶同辈份丶同事们或者同李明建一块玩泥巴长大的及带女同学回的马成功则大大的不同了,除祝福以外还会说些打浑话,或者三天内不分大小辈,会调笑夫妇俩,奉劝夫妇喝交杯,喝双杯:“酒是粮**,越喝越年轻”、“酒是黄河水,年轻两三岁!”,一杯不能算,做双才百年好合啊,才儿女双全啊,才如胶似漆啊!逗乐或取笑,新娘子很赧颜,只有让新郎官代替喝,人们又是个不愿意,则闹得新娘子苦不堪言了。

有时候婚宴把新郎官丶新娘子兴致打散了,顾不上颠鸾倒凤了,反被客人们灌醉了,结婚反成了受洋罪。

有人说:“别仰仗清丰酒好啊,用多了当然也会醉……”可今天,苏君红没有随新郎官去敬酒,李明建很感觉脸上没意思,虽去敬酒了,亲朋好友们原谅他,并不执意劝他酒。或有人认为:苏君红不胜酒力在逃酒,怕被灌醉出洋相。在回家的路上,曾姗姗问马成功:“李明建为什么改名李民建?”

马成功说:“我也感挺纳闷儿。自小学至高中一直是李明建,若改也是上师专或者读师专时给改了,具体情况不了解……”

曾姗姗说:“我们又遇写些东西的素材来,鲜为人知的弯弯在里面。什么是素材,这才是素材啊!什么是生活,这就是生活啊!这才是大千世界啊!你如果没有王胡寨在那种艰难情况有人种大烟,就不可能写出《女队长》;我如果不来趟十八户村,不可能写不出篇《圈猪儿》。马成功,小木匠哥,你是那样丰富地联想罂粟花,描写罂粟花:‘那花儿未曾开放时,窝着脖儿,曲着茎儿,勾着头儿,羞涩得如闺中少女,可一经开放,把硕大的脑壳抬起来,姣艳得咄咄逼人了……’没了面纱,少了造作,像魔鬼一样害人了。所以我敢凭想象丶比葫芦画瓢猜测或者联想李明建,或许他连师专也未能考得上,把一个考上嫌弃寒碜的李民建顶替了,所以就有机会去麻子桥镇教中学,所以苏君红敢那样揣测他……”

马成功笑笑问:“曾班长,你有依据吗?如若我是纪检干部,或许真去调查他;揣测与推理一个样,说人同样应该有依据在手里。”

“我读高中时有过这种事儿,有人找人替代考,有人考不上顶替别人的名子上,今天遇到的偶像或许就是李明建。”曾姗姗猜测,一块儿的同学,李明建考上考不上师专马成功肯定知根底。若是自己的同学,同样达不到那种情感超越去举报。遗憾地说:“我有依据又能怎样呢?苏君红与李明建同事好一段,却没有把李明建真正了解透,感觉把自己贱卖了,人生没个真正的意中人,当然感觉就亏了。李明建若真有那种事,未必心里就踏实,心里很坦荡。就算我写东西,也凭空联想了……”

马成功说:“有人说找对象如买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脚知道,只有自己心知道。你曾班长不远千里随我来,是否感到合脚呢?我马成功再给你汇报一下子,重复一下子:‘我,马成功,小时同李明建一块玩尿泥的毛孩子,做过木匠活,复过读,恋过康淼淼,同温珂儿一道睡山坡,下矿井,矿井里被警察叔叔们捞出来;还有,被严厂长拉他家喝小酒……”

“这个我全知道,当然逃不了你马成功……”

“可现在并不是过去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并不像圈奶奶那样一生辛苦从一而终了,那样活得太悽苦丶太累人。据某资料讲,现在离婚率非常高,刚结婚的小两口,说掰就掰了,说不过就不过了,理念正处一种危险期,如同嫁你叔伯哥的那嫂子;世界林子大了去了,啥鸟儿没有啊!在邯郸那村子里就有两三家……也可能李明建丶苏君红一块儿去教书,一块儿去备课,节假日一块儿去旅游,先结婚后恋爱,迸发爱情火花了,就有些暇疵也忘掉了,日子过得很惬意。于是苏君红就说,我怎么遇见这么优秀个李明建!李明建说,自己怎么遇见这么贤惠个苏君红!就有爱情结晶了,下辈子还做那两口子!另一种可能苏君红心量小,对李明建的名字一直生疑虑,生忌讳,或吵闹,能过则过不能过就毕丶分道扬镳另再组织家庭去。这一段正是新婚危险期丶也算新婚磨合期……”

“磨合期?”

“磨合期。”

“我们也算磨合期?”

“觉得也算磨合期。”

“磨合期……”婚宴上用些酒,把个爱揣摸事儿的曾姗姗脸羞红了,俊俏的脸如花儿般地艳。回想大学头一堂课张老师讲到磨合期,那是同学间关系相处上,相处融恰上,从好多高中“拆来的部件”融合到大学一个班级上。而现在马成功却把所谓的“磨合期”字眼用在夫妻情感上,着实耐咀嚼,似乎有更深一层意思了;随马成功来算是磨合期?自己爱马成功则爱他人员上丶文章上丶话里有话用词含蓄一语双关上、或者贫嘴上,在学校近半年光景里,可能真算磨合期。自己怎么遇上这么个爱得吃不住的人,无可奈何的人,耍聪明贫嘴的人,灿烂一笑,矫情地说:“小木匠哥,今天本班长用些酒,看见人家就想起咱,能否再次背背我;你看那李明建抱苏君红上花车……”

“放心,那时候不让抱也要抱……”

“可今天本班长喝高了……”

“骗人吧?你喝高我也喝高了。家里对子没贴呢……”

“贴对子?”

“傻不傻?贴对子就是贴春联丶贴门神。对联也许没有买,需要现写呢?”

“如果我真让你抱呢……”

“那我就给鼻子上脸了,拍马屁真抱了。那么村里人会说你出洋相、冒傻气丶马老抠家二小子带来个三妮子这么傻……”

“你不是说我是你三姨么?你竟敢说你三姨傻,那还了得啊,那还得了啊!”曾姗姗嗔怪地捶一下马成功,把十分柔情表现在胳膊上,表现在“”字上,接下来说:“咱这地方喝酒那样劝,真有人喝醉了,真有人喝高了;其实喝就喝,不喝就毕,劝酒差点儿给人家跪下去,小气不小气?划来划不来?下三不下三?看来劝酒也应该有些方法或技巧,说不住别人别人就不喝,真不喝。”马成功问:“你们那儿喜宴没有这样过?”曾姗姗说:“不知道,没见过。”又说:“马成功,这就是濮阳的龙文化?酒文化?李明建拜哥嫂孝文化?苏君红不知对未来的公婆孝不孝?”马成功问:“别说她,先说你,你将来对我爹娘孝不孝?”曾姗姗说:“你将来对丈爹丈母娘孝不孝?”马成功说:“孝。”曾姗姗说:“我可吃不准,也许会孝也许会不孝,也许是打公骂婆的坏媳妇:”马成功说:“可不敢像那王兰兰!”曾姗姗说:“说不定比那王兰兰更孬些,更坏些!”

马成功在避开人的地方真把曾姗姗背一阵。赶至家,见妹妹与嫂子把院门红纱灯挂上了,妹妹支扎着手站在杌子上,与嫂子正忙着贴对联贴门神。马成功小酒微醺,说了句歉疚的话:“谢谢嫂子了,吃婚宴偏您了,累您贴对子……”嫂子俊梅不经意回首望望柔情似水的俩人说:“谁叫我嫁了你哥呢?谁叫我是你嫂子呢?你们大学生两口子没尾巴鹌鹑似地跑,一会儿当村官,一会儿逛庙会,一会儿吃婚宴,一个‘谢’字全挡了,再累也就不累了;爹爹与你哥没回来,我不贴谁贴呢?我不干谁干呢?一个‘累’字就值钱,一句‘嫂子’就值钱,我为村官的嫂子很感风光了!”正往门框刷糨子的妹妹说:“嫂子说,二哥跟姗姗姐定不住啥时候才回来,定不住傻着脸儿叫人家灌醉了,喝多了,我们贴上吧,我们就贴了……”

嫂子俊梅说:“吃婚宴肯定犯渴了,快去喝水吧!”

曾姗姗心想说:“嫂子把我们二人比‘鹌鹑’,那么马成功则是公‘鹌鹑’,自己是那‘母……鹌鹑’;相比那魏巧莲把自己与马成功比成‘井里蛤蟆酱里蛆’强多了;那句话的意思生活在‘水’及‘酱’的生活里,可‘蛤蟆’与‘蛆’风马牛不相及,说到天边咋也联不成姻,将来成不了两口子;当初康淼淼把绣有鸳鸯戏水的定情物送给了马成功,嫂子的比喻自己与马成功就接近戏水鸳鸯了,潜意思也是祝福我们俩。没见过鹌鹑究竟啥模样,有尾巴与没尾巴有何不同呢?也许有尾巴的会守窝丶不疯跑;自己与马成功疯跑了,所以嫂子比喻成没尾巴……”

曾姗姗娇嗔地瞟一眼马成功,揣摸马成功,又一种五味杂陈的味道漾上来,心里极不是好滋味儿,说不清疼他爰他或者责怪他,不免想:“马成功到哪儿都会有人恋,野鹌鹑严丽丽丶温珂儿,甚至姚蓝也虎视眈眈窥视马成功丶觊觎马成功功丶话里话外恋他马成功……”接过对联帮着贴。对联上写:“唱响时代主旋律,汇集社会正能量”,含意很新颖。心想马成功的正能量能否多些呢?会不会节外生枝呢?会不会冒出另一个严丽丽?听见院里很响很躁的说话声,马成功愣一下,问句:“谁在嚷?”嫂子撇撇嘴说:“还能是谁?兄弟真成了大忙人,没过年人们就吃撑了,代村官家下不清闲,又找代村官调解呢……”马成功从嫂子话语里听得出讽剌与夸奖的混合味儿,嫂子与妹妹分享着自己代村官的快乐与荣耀。曾姗姗嘲笑说:“你这小木匠的代村官儿,又接到活路了,又有生计了!”

逐渐听出是彦军婶子高声大嗓门的喳喳声。彦军婶子村里人称“小短腿”。当初,马成功未考上学时就传说彦军婶子婆媳俩常磨嘴、常生气、这就过年了,可能彦军婶子因家务事又与儿媳妇磨嘴生气了,找村长评理呢。清官难断家务事,马成功觉得彦军婶子这类人,别说自己代村官,就是进轩叔在家难给她讲得清丶评出理。曾姗姗心想说:“今天是何人找马成功调解呢?马成功如何调解呢?能不能用在日后文章里?”

贴好院门对联,马成功用笤帚扫一下,使对联的些许褶皱舒展开。与曾姗姗一至院子里,见娘正劝导彦军婶子说:“你们婆媳两个啊,咋说咋讲呢?磨嘴磨油了,生气生惯了,整天价瞪着那乌鸡眼,互挑着毛病过日子,那日子肯定不顺溜,狗皮袜子没翻正,谁也不是说话的啥把式,如果媳妇不挑婆子的错,婆子不拿媳妇的嫌,这日子不愁吃不愁喝的,大过年的该炸的帮着炸,该蒸的帮着蒸,该干的帮着干,饺子馅帮着盘,帮着烧烧火,婆子媳妇和惠些,有啥闲气可生呢?亲戚邻居们都说好……”

彦军婶子说:“屁话!我老抠嫂子啊,您是不知不晓啊,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啊!我这儿媳妇分明与我座上暗仇了,叫上劲儿了,当新媳妇一闪过门儿就小眼乜斜着,小嘴儿乌嘟着,小脸克丧着,满眼挑我的肉刺儿,我一时想不通,哪儿记的这仇呢?到底还是我孩子相亲时,我只说她一句脸上不干净丶有雀斑,再相一个看看吧,兴许有个更好的。哪想我那龟儿子乌龟看王八对眼啦,离了她不娶啦,媳妇一闪过门不得了啦,到处撒我的麸拉片子,到处张扬我小短腿,我腿短是一天半天的?我男人腿不短,我儿子腿不短,我老抠嫂子您是不知啊,您是不晓啊,她娘家人个个小鼻子小眼睛,她娘家爹小能人,看见能笑掉大牙来,倒说我小短腿,我腿再短也比她娘家人强多了,我腿短是那些穷年月给饿的……这年节下谁能直惯呆在闺女家?闺女女婿说送送我我没有让送,我就回来了,到家一看大门敞开着,鬼影儿没个人,东西没拾掇,面托子没有炸,肉倒是割来了,没有盘馅子,我就下手活面了,盘那馅子了,对不对?不知她从哪儿疯来了一下子没好话,发疯地吵我不洗手。我说我洗过了手,咬住说我不洗手,我再不干净手上有屎么?这大过年的饭食上谁能不洗手?谁能直惯呆在闺女家?闺女不嫌女婿嫌,女婿不嫌亲家嫌;看来我还是不该回来啊,该呆闺女家过年啊!我们有儿有孙的,不是绝户头,俺满意儿子真不该娶她啊!她是一身穷毛病自己不知道,成天价不沾家里的土,没日没夜价跑传销,我儿子挣大把大把的钱生生叫她给扔了,说不定外边有头了,贴了野男人了,这大过年的也不想让我回家安生一天啊!我孙子分明是我搂大的,抱大的,大了不想让孙子理我的碴儿,我孙子跟康骨碌村坏孩子嬲到一块了,学习撵不上,班里倒第一,我在家咋能生发这样的事儿?我就把他管好了,我想我的孙子啊!俺儿子挣钱不肯让给我一分一厘啊,这年节下真是难过啊!”说过仍垂泪,彦军婶子说话絮絮叨叨的,娘根本插不上嘴,捏把鼻子往身上抹抹说:“我这个媳妇啊,心眼子多着呢,不断把10块8块的钱扔地下,看我拾不拾,可我精着呢,一眼也不乜,眼梢子也不瞟,我再没钱花我省着,要么我给闺女要几个,我拾那钱肯定惹下乱子了;我这儿媳妇高美巧,凡我做的饭统统就不吃,再好的饭菜也倒掉丶也泼掉,一下子倒那半勺子油,另外再做去;馒头过油炸,烧饼过油炸,火腿过油炸,香蕉过油炸,恨不得连人过油炸,油条过油的东西再次过油炸,炸得焦黒就扔了……”

嫂子与妹妹偷偷笑一下,忙着贴对联,不理会;小侄子更不经心大人说什么话,或者邻居们串门子,正在喂鸽子丶逗鸽子,把白白的鸽子双手只一托丶托飞了,鸽子群飞起来围院子上空踅一阵,又落下来觅食吃,偶尔揺摇头望一下院子里的陌生人。

彦军婶子是让人坐了三轮车坏了起动器又让人摊钱彦山大娘弟媳妇,木器厂马如意的亲二婶。据说马如意小时不叫马如意,生下来眼大额头高,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的,起名字叫小虎,或者叫虎子;后来彦军婶子生儿子,相比之下比哥嫂的儿子显得瘦弱些,心里不平衡生暗气,潜意识哥嫂家虎子将来会欺压着儿子过日子,就起名叫“杠子”,“马杠子”,说来滑天下大稽了,“杠子打虎”不言不喻了。天上掉下来的生闲气,弟媳妇给自己亮招了,嫂子与弟媳妇就吵嘴,发展成王兰兰与婆子似地指着对方鼻子骂。那时候马进轩服役当兵了,复员后在村里当民兵连长什么的,当村长只是后来的事儿。妯娌俩闹得不可开交了,找到了村支书黄可寅。村支书黄可寅笑了说:“现在人三天饱饭吃撐了,过得颠倒了,找你们族长马老五去,(老五爷)一级一级来,族长不管了丶管不了了我再管,事儿闹大了我再管,我没时间管你们‘驴尾巴吊棒槌’的闲事儿!”

老五爷说:“孩子起名子自有家谱,孩子起名叫什么虎子呢?咱姓马,马虎子这名子果真中听么?可人家起虎子彦军家更不该把儿子叫杠子,这不是明摆着找气生?明摆着欺侮人?杠子算是人名么?人长大谁愿意跟杠子来往呢?能否娶得上媳妇很难说,就算娶上媳妇一闪过门把媳妇夯死了……”彦军婶子反驳说:“她不起虎子俺不可能起杠子,虎子也不算人名字……”老五爷不跟未出五服的孙媳妇磨什么嘴,心想彦军咋娶这么个婆娘啊!老五爷则把彦山家儿子改成“马如意”,彦军家儿子改成“马如常”。说句:“别惹乡亲们看笑话了,再不敢惹事生非了。”暗地里把马彦军吵一顿说:“自己的媳妇你就管不起?白长个男人头?这样挟制你哥嫂对不对?起名字为什么不与我商量?咱家族名字首先从你那儿乱套了,你这个彦军啊,我怎么说你呢?”彦军叔说:“我说话她偏偏听不进,只认自己一道子理儿,净生歪点子,人家就叫‘虎子’呗,自己孩子叫‘狮子豹子’也行啊,孩子名子叫什么‘杠子’呢?他们都是堂兄弟,长大少不了互相帮衬着过日子,这样起名子真不该……”都有了孩子了,从此彦山大伯与彦军叔二弟兄在老五爷的主持下,各支锅灶分家另过了。彦军婶子对儿子名子叫“马如常”仍是不称心,暗下里痛骂马老五起个名字偏心眼,没啥能耐瞎逞能,“马如常”就没有“马如意”听着顺,为什么不给自己儿子起上“马如意”呢?偏偏认性儿子就不叫那“马如常”,自做主张给儿子改名字“马满意”。后来老五爷听说这事直揺头,殊不知有位去世的长辈人马满堂,重了去世长辈人一个字。

彦军婶子十八户村出了名的小广播,责任制后不再敲钟上晌下地干活了,庄稼随它们爱长或不长,随它们地里净草去,不掐草帽辫不喜欢打麻将,吃过饭习惯性地锅也不刷走东家串西家,张家长李家短扯闲话,山南海北地聊,天上地下地扯,没心没肺讲些不着边际的话,说些捕风捉影的事,逻辑上不严谨,往往说了东家了牵涉西家了。邻居们并不分辩她的话语对不对,实不实,就笑。结果嘴一传出去,东西两家一对证,是彦军家舌头长瞎编的故事儿,东西两家就瞪眼,就抢白得她脸上很是挂不住。彦军婶子也就不生气,脸上红红地说:“我是那样说的么?别往心里去,老天能作证,清记得我没有那样说,有则有丶无有就毕,你们想想吧,我有仨心子眼能说那种傻话么?能编那种瞎空么?”邻居们知道她一阵子一阵子不理智,偷笑这女人是欠把火,不与她一样子,心想连仨心眼子也没有,也就不了了之了。人们说:“彦军嫂子”或者“彦军弟妹啊,别价乱跑着扯闲话,你家责任田也该打药或者锄锄了,棉花也该打尖打杈了。”她就说:“回去我叫彦军锄,打那棉花杈……”

十八户村是木匠窝丶是木匠村,彦军叔在家有台电铇子,手艺不是全活,常干些木工的小行当,小椅子丶马扎子丶吃饭桌丶老年人解大便蹲不下去的屎凳子,时而赶集上会去卖***别人卖的价钱会低些,生意淡了城南村有个盖屋子班,去开搅拌机,去搬砖去和泥,不知苦不知累,提那大大的泥兜子,拉那挺重挺重的灰车子,再热再冷的天难得有一晌闲暇时间来,冬夏一身破衣裳,并不埋怨媳妇或儿媳妇责任田里干不干,只有抽时间自己干。

据说彦军叔结婚时,彦军叔肾功能好晚上不解小手,晚上不需要掂尿罐;彦军婶子不敢说肾功能不好晚上需要解小手,需要掂尿罐。于是两口子就吵嘴丶就磨牙丶生闲气,日她万奶奶祖奶奶,摔盆子打碗也说不过了,正如马成功所说的新婚危险期或者磨合期,后来彦军婶子想点子故意尿铺上,硬说彦军叔尿铺了,就逼着彦军叔天天晚上掂尿罐,第二天早上倒尿罐,在新婚磨合期中逐渐把彦军叔震住了,降住了,在十八户村一溜四牌当趣谈。再后来马成功给严丽丽编织尿铺的故事些许受彦军叔的故事激发或者感染的,马成功就算学木匠活,也想不出那种点子来。

曾姗姗来十八户村一周了,院子里初见住闺女家归来的彦军婶子形象想偷笑,衣服也许好久没洗过,浑身擦油样明,就是常住闺女家也得脱下来洗洗啊!过年了,或者闺女给娘另外买一身;脸上有洗不净的青褐癍,一嘴粘垢黄色的牙,一挨近,身上有种闻得见的狐臭味儿,別说她家儿媳妇烦,邻居见了同样烦,若是马成功的娘也许自己就走了,这个家也就不呆了,一辈子不来十八户村子了,什么九胎十八子村竟有个这女人!马成功挪个凳子让彦军婶子坐下来,似乎想出些劝导彦军婶子的法子了,笑笑说:“婶子啊,又闹什么饥荒呢,与满意嫂子又吵嘴磨牙了?”或许心想说:“儿媳妇没给你掂尿罐丶倒尿罐?没有把旧社会老传统延续下去提尿罐?”

彦军婶子咂一下嘴,就那么扭一下脸,更是无奈地说:“大侄子啊,她何止是与我磨牙啊!若只是磨牙就好了,摊这么个儿媳妇我倒八辈子血霉了,我上辈子没作什么孽,怎么这么命苦啊!”又把家里的事述一遍,絮一遍,之后说:“二侄子啊,成功侄子啊,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你带这么好个对象来,可把你娘景死了,我怎么修不来这么好个儿媳妇,我咋没这个福缘啊!我儿子咋没有这种福份啊!”

曾姗姗笑了笑,被这么个不咋样未来婆子家近门婶子夸得自己左右看,反觉得自己窝囊了,扭头去了西屋了。

马成功说:“好婶子,我离家将近半年了,眼下对您家情况不了解,不敢说您的对丶还是满意嫂子的对。眼下大事要过年,代村官不敢胡乱断‘官司’,就算进轩叔他在家,都在过年忙年了,也得闪过年,也得推年后……”

彦军婶子说:“那,俺家的事儿,你去说说你满意嫂子去?就不该这样挟制我……”

马成功说:“好婶子,有件事儿您不知知不知?”

彦军婶子说:“这大过年的,只知道媳妇惹我闲生气丶吃饱不饿其它全不知。”

马成功笑笑说:“据说进轩叔家有张政府对村民家庭琐事调查表,如果张三李四王五郝六家庭不和惠闹纠纷,则让全村村民在表格上划圈或打叉,让村民评判理儿;那当然,谁打的叉多了就是谁的错误大,谁划的圈儿多了就是谁的错误小丶优点多;都说村民的眼睛是杆秤,村民眼睛是亮的,最能看准人,可这种划圈打叉程序村民们不是白打的,尤其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改革开放时代,况且要过年,要负带这些打叉划圈人的责任人,是个最最得罪人不落好的事儿了,要收费……”

“要收费?”彦军婶子吃一惊。

马成功说:“对。据说并不是个小数目,眼下要过年,就算划圈打叉也推年后了。”

彦军婶子问:“还收费,咋会这样子,是谁生的歪点子?”

马成功说:“不是歪点子,外地传来的好办法。”

彦军婶子说:“那这钱该谁出?”

马成功忍住笑说:“天上不会掉钱来,当然不会政府出,当然谁打‘官司’该谁出,谁打的叉多了该谁出,这是眼下政府颁佈评价人建和谐乡村最佳办法了,最好方法了,可这种收费价位还挺高,我劝婶子还是回家过年吧,就算填表打叉也推年后了。村民们不一定支持您,不一定认为您做的对……”

彦军婶子说:“这政府也真是,想法子摆治人。”

马成功说:“好婶子,可不敢埋怨政府啊,政府并不收这项钱,3块5块的村民们平分了,这些钱全由婶子你家出,全十八户村也不是个小数目……”

彦军婶子说:“他娘那臭脚丫子,媳妇踹我三脚也不出那些冤枉钱,弄得全十八户村一溜四牌不知道我婆子怎么当……”

马成功说:“真不知您会不会当婆子?”

彦军婶子说:“各说各的理,我觉着我会当,全十八户村都没有我这婆子当的好;我不会当就不是她高美巧的婆子了?总不能返过来把她称婆子丶那不是世事颠倒了?”

“村里好婆子多学呢,好儿媳妇也多着呢;不会当你就学着当,就算会当你就不学了么?你就骄傲么?老五爷他那一套老把式现在行不通,他就不学了么?白支书他就不学么?想方设垮帮村民致富。社会进步了,今非昔比了,我当代村官也得学,现在大学里也有专修村长这门课。”马成功讲理论,与重新屋里出来曾姗姗相视或偷笑;马成功的娘觉得儿子逗这个未出五服的弟妹她竟浑然觉不出,厨房里开着水,扭头回厨房。马成功接下来问:“婶子啊,满意哥(打工)回来了冇?”

彦军婶子说:“回来了可,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就你满意哥啊,未必向着娘,跟娘一个鼻孔出气儿,孩子大了倒不如小时了,一回来一下子扎屋里,我孩子小时候多乖巧,怎么娶了个这媳妇。有人说,‘娶个媳妇添个内奸多个叛徒来,’一点假气儿都没有,可内奸叛徒真不知是啥东西……”

马成功说:“满意哥文静人,话少些。婶子您消消气,回家过年吧,美巧嫂子不让你插手你就歇丶坐下来专职当婆子;有儿在丶孙子在丶彦军叔在,她敢不让你吃,那就是她不对,看她能上街见人不?全村人谁都笑话她。”一说这,彦军婶子给鼻子上脸了说:“二侄子说这不假,不让我吃,她是疯了还?她高美巧要上天了还?我儿子再不与我一气也不愿意她……”马成功望一下曾姗姗,接下来说:“婶子,要么就帮着烧烧火,打打杂,到街上跳跳健身操,现在拜年还尚早,初一给婶子拜年去!”马成功说笑着与曾姗姗把彦军婶子送出大门外。

院內外对联全部贴好了,红灯挂上了,过年的喜气溢出来。曾姗姗见家来了个颇像要饭的人,又似乎不是要饭的,曾姗姗正在犹豫间,马成功说:“爹,您回来了?”曾姗姗一愣,随马成功回十八户村一周了,见着了自己未来准公爹马老抠,背着个鱼鳞袋子小行李,一身灰头灰脸的,手上龟裂得净口子,胡子似些乱草丛好久没有刮,迷彩服的衣服上有吸烟烧坏的好些洞。就一下子想起在服装厂翘鼻子同学讲过挺刁钻丶挺不地道的马老抠;把锅底灰当虱子跳蚤药骗别人替他背粮食的马老抠;一点儿不像那位耸耳朵同学讲过的那老财主马老抠;为寻儿媳妇很认性丶似有些疯颠的马老抠。一下子蹲地下笑一阵子说:“叔,您回来啦?听婶子说您明天才能回,我把这行李接过来……”

“你就是姗姗吧?我们联络窑当村几个人,连明扯夜把活儿干完了,剩些尾工说啥不干了;要过年了,人人谁不往家赶;就说那主人家,你家过年不?就是干人能安心不,质量干好干不好?这闺女,笑个啥,笑我穿的衣服吧,干这种行业不穿什么好衣裳……”马成功把曾姗姗接过的袋子接过来,一家人围上来,马成功的娘像迎接皇上摆驾回宮一样迎接马成功的爹马老抠。说:“祖爷老奶奶,马俊生啊,你这身打扮丶在路上真不敢认你了……”

马老抠说:“认不认都是孩子的爹!路上上车的人挤啊,不这样难说把钱带回来,你没见汽车上挤得那个样,过年了,谁不急着往家赶……”

当大年初一马成功与曾姗姗到彦军婶子家拜年时,彦军婶子回嗔则骂道:“你娘那脚,拜什么拜,你二小子真会编,诓得婶子我倒认真了,哪有打叉画圈儿那档子事儿啊!”马成功与曾姗姗笑开了,见彦军婶子年节下,换了身干净衣服。

马满意小时瘦弱些,长大比堂兄马如意并不弱,秀出条五大三粗的汉子来,初中毕业读二年高中濮阳技工学校上技校,现在外地某市一家汽修厂高级维修工,手头上有绝活,厂里离他玩不转,据说听听声音就能断定车子出了啥毛病。然而在外边打工挺顺心丶挺满意,回至家里一摊子事儿不顺心丶不满意,满脸苦衷把给父母拜年的马成功及曾姗姗让进屋里坐,提起家里母亲与媳妇闹矛盾,上学不争气的儿子来,竟是一头的雾水了。揺摇头说:“家里不和惠,你叔管不起,我把钱全汇到你嫂子卡面上,她竟然全部扔到传销上,竟想点子让我跟她干传销,那能挣住钱么?孩子不争气,上学倒第一,连结康骨碌丶李家楼几个捣包孩子与老师捣起了蛋,现在家里没有钱,屋子没法子盖……”

马成功说:“满意哥,您为兄,我为弟,按说轮不到我说话的份儿了,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马满意说:“眼下你是代村官,没什么当说不当说。”

马成功提建议说:“您最好别在外边跑跑了,在家找事儿干丶搞些创业有什么不好呢?政府一直鼓励外出的人在家搞创业。”

马满意吃惊地问:“在家搞创业?”

马成功说:“你想啊,这样下去外边你能安下心?在家干事业后顾之忧就少些。”

马满意说:“我想不到这个家丶被娘和美巧弄成这样子,我就没脸街上站,见人去。”

马成功说:“我觉得,只有你在家才能震住这个家,管好这个家;严格说,家庭也应该是阵地;如果家庭不和惠,孩子不成气走邪路,你就是挣钱再多能有多大意义呢?在外边工作你能安下心?退一步说,如果你在家,大人孩子一块儿热汤热水的,床前教子背后教妻的,又有了事业干,你没有后顾之忧也就宽心了,勤管些说不定孩子走上正路了,也许你能干成个大大的事业来。你看啊,如意哥丶孙坤群办了木器厂,圈奶奶办了养猪厂,就你这身本事怎么也比圈奶奶当年创业时她强啊!虽然圈奶奶去世了,把好大个大家业撇给儿女们,现在随环接管猪厂了……”

马满意打量马成功,脑子里直打转儿。

看来连曾姗姗也赞同马成功这种分析法。

马成功说:“满意哥,我们濮阳这么好的地方足够你施展才华了,甚至将来孩子的工作也有着落了,也有事业干……现在最坏的一步是别出外,在濮阳找厂子搞汽修,或者自办汽修厂;也许我废话说多了,大主意还需要你自己拿,那时间也许你有时间管家了。”

曾姗姗也插一句说:“这些话只供您当参考。”

马满意思忖着,默默地点点头。

同类推荐
  • 脑力王者

    脑力王者

    他,是一颗最为闪耀的星星,记忆赛场上,几乎无人能敌。全亚洲第一个在记忆联赛上拿到三冠王的选手,在十年前突然宣布退役。十年后的一次检查,却曝出了他十年前作弊的事实。丢失工作,被万人取笑,甚至被禁赛......如今,他以三十岁的年龄,还要征战脑力奥林匹克。脑力王者,正式归来。 ps:如出现同样人名,请勿对号入座
  • 无人指引

    无人指引

    这是一个海外留学生的故事,从国内的学霸到国外的职业拳手,他用了3年;从职业拳台回归大学校园,他又用了4年...
  • 珍惜我的幸福时光

    珍惜我的幸福时光

    两个男人,两种抉择,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 生不盈满

    生不盈满

    一个34岁女人的回忆录,平凡而稀碎的故事,80后的共鸣故事
  • 硕士研究生时代的爱情

    硕士研究生时代的爱情

    夏凡是一名不起眼的专科生,为了将来找到好工作,参加了“专升本”考试,即将本科毕业时,就业形势十分严峻,又开始了考研。女朋友顾敏毕业后来到小县城工作,一边教书,一边等着夏凡毕业。复试成功后,夏凡即将开启新的学习和生活,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又将面临怎样的诱惑与挑战?
热门推荐
  • 心动对峙

    心动对峙

    一段甜甜的恋爱,不狗血。萌新作家,文笔不是很好
  • 夜落传说

    夜落传说

    万年前,一场人族与妖,魔两族的大战最终以人族获得胜利,强者纷纷陨落,世间再难见真仙。万年之后一个身怀三族血脉的少年打破了世间的传说,再次站上了世间的顶峰,却发现这只是一场游戏,一次娱乐·············。
  • 绝世无双:倾城皇后冷傲帝

    绝世无双:倾城皇后冷傲帝

    她二八年华,嫁入皇宫,是偶然,是必然!他年纪轻轻,却卓而不凡,一手创立念汐国,不过短短三年,便成为众国之霸主!传闻,皇后美绝人寰,冰雪聪明,温婉可人,蕙质兰心,更是绝代佳人!传闻,帝王俊美绝伦,聪明睿智,气宇不凡,玉树临风,更是绝世风华!传闻中的皇后倾国倾城,总是微微扬着嘴角,云淡风轻中,透着风过水无痕般的冷静!传闻中的帝王冰冷霸气,拒人于千里之外,无形中透着一股凌厉的威压,气势逼人,不怒自威!没人见过帝王笑,直到--帝王遇到了皇后!整个大陆都“迷离”了……本文纯属虚构,请勿信以为真
  • 纱童宛风

    纱童宛风

    克莱茵蓝彼岸花,理想之蓝、绝对之蓝,明净空旷,孤绝而闪亮。亦如那一刹那的相见。千年风霜,千年等待,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星光大陆,一懵懂而无涯的女童,见证着这辽阔大陆的壮丽玄奇。另,此文主玄幻,基本不言情。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诸天之神无所不能

    诸天之神无所不能

    一株生长在泡面桶中的向日葵,让陆宇午夜之中神秘穿越,从此,一位伟大的存在诞生了!(本书为幕后流小说,喜欢幕后流的进。)
  • 星火大陆

    星火大陆

    九星连珠日,时空逆乱时。宇宙亘古如一,人却永不低头!征服未知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不是吗?冷静,睿智,桀骜!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你,还能忍住不颤抖吗?至少用你害怕的神色来逗老子开心吧!!
  • 神级投资

    神级投资

    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莫凡重生2010,势要改变命运,弥补前世遗憾,鲤鱼化龙,坐享人间富贵。
  • tfboys之恋夏

    tfboys之恋夏

    在这个美好的夏季,tfboys和台北一个很火的组合相遇了,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是来日方长,我们终会再见……
  • 新妻太霸道

    新妻太霸道

    “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女人,简直是蛮不讲理!”“啪!”“我这就去搓衣板!”“啪!”“我错了,这就跪搓衣板!”“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