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已深,风雨也终于小了很多,小院中蛙鸣、蝉声渐起。
一套剑舞下来,墨不凡感觉浑身舒泰。这确实是适合他性情的剑诀,招招看似随心所欲,却总能显露出无畏无惧、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意志。
是啊,他看似玩世不恭,可没有敢死的心又怎能与同门四人闯刑场救人,又怎能在满天的飞箭和如蝗的人群中与项羽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所以,他叫“玉龙”,也成了项羽的生死之交。当然,他现在叫“凤鸣”。
只是,他看了看亭中独坐的那人,摇了摇头,变化还真是————有些大呀,这个人仿佛忘记了那拼杀的日子。
但还是为项羽的变化感到欣喜,修炼凤凰神功后,他的天赋被完全展现出来,不知实力已经到了哪种地步,但能够根据凤鸣剑法创出这套九死剑诀,想必已是独步天下!与他站在一起,所谓的江湖事,又何足惧?
“我突然想讲个故事。”墨不凡收剑,在项羽对面做了下来。
项羽眼神示意他说下去,将酒葫芦递了过去。
墨不凡接过酒葫芦灌了两口,沉吟片刻,说道:“我怀疑父亲的死是个阴谋!”
项羽心头一动,眼带疑惑的望着他。
“父亲两年前接到诏书,带领我门中人入咸阳,为始皇设计陵墓机关和修建阿房宫,历时一年多终于完成设计图卷,可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情。”
“你是说卢生之事?”
“正是,传闻卢生受云中君委托为始皇寻找长生药不得,始皇动怒,予以驱离。长生药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卢生本就是在玩火,既然被驱离,对他是个好事。可他为何迟迟不愿离开咸阳,还纠集一群术士和书生谣言惑众?他嫌命长吗?”墨不凡疑惑道。
“祸水东引?”
“对,我认为他在挑拨。本来是术士的事情,他拉上书生一起,把儒生显学都带了进去。”
“然后?”
“始皇暴怒,焚书坑儒!墨门因同为天下仁爱显学而遭劫难!”
“有道理,但也许就是个巧合。如果是冲着墨门来的,那目的何在?”
“也许是为了陵墓机关和阿房宫设计图?”
“图有什么秘密?”
“在一张羊皮卷上,研究过,除了机关巧妙、层层叠叠,一无所获,如果是为了设计图,大可不必,由我墨门施工,会完成的更好!”
“图保存好,也许有什么秘密我们不曾发现。”
“还有件事,让我相信这不是巧合。在一次陵墓勘察后,父亲回来一直沉默寡言,他写了一封信让我送去云台山,收到回信后他就让我寻找天命之人,仿佛他预感到有事情发生。那封信他嘱咐我千万不可看,就像担心我被牵连进什么。”
说道这里,墨不凡回想起过往跟父亲一起的画面,温馨而留恋,他伤感道:“某一天父亲让我带领族人悄悄离城逃到东郡,而他一如往常般去始皇陵勘察,我知道他是在给我们争取时间。然后父亲就被李斯下狱,由中车府令车裂而死!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仅在宅院里的树洞中找到父亲用血写的锦帛一件,他让我找到你!”
“不凡,也许这件事情很复杂,牵扯进多方势力和多方目的,还要从长计议。除了墨门,江湖各门派想必也受到打压,而稷下学院更是首当其冲,你该知道学院背后是谁?”
“公子扶苏。”
“也许长生并非传说。”
“据说长生的秘密在山海经上古遗卷上有记载,可惜已经遗失,下落不明。”
“那么你怎么解释白虎?凤凰神树?还有我这个酒葫芦?”
墨不凡叹道:“凤凰神迹确实玄妙,绝非大千世界之物。白虎是墨子墓镇器兽,不知活过几百年,依然雄健,两只幼虎也不见长大,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到底老子、夫子、鬼谷和墨子这代人杰都经历了什么,在更远的上古又发生过什么?不得而知,真是伤脑筋呀。至于这个酒葫芦,鬼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项羽心想,你又怎会知道我曾见过一个长生的人,他此时还未成功,我当然也不能告诉你我是从哪儿来的,至少现在不能。这个酒葫芦项羽自己也觉得奇怪,因为他是灵魂穿越,穿越前痛苦难受,顺手抢下徐福的酒葫芦灌了几大口,然后醒来就到了这里,灵魂穿越怎么可能带这个东西?或者,中间有什么秘密?
“我们其实要做的很简单,阻止始皇长生,尽可能帮助公子扶苏登基,其中变数难料,如若不济,当自问鼎天下!”项羽知道公子扶苏的结局,扶苏确实有可能是一代明君,但他对始皇的敬畏是刻在了骨子里,他不会主动争取,只甘心被动承受,除非始皇下旨,不然很难成器。而始皇又那般迷恋权力,在他长生无望只能老死之时,奸佞弄权,扶苏又怎能争得过呢?
不过,项羽自有打算,扶苏是面旗帜,眼下对积蓄实力有益,而且他答应了两千年后的那个灵魂,要保赢姓赵氏一脉周全,扶苏只要不能登基,生死并不会影响什么。而他又怎能登基呢?
顺应历史,就要覆灭暴秦,就是为了天下黎民。
墨不凡问道:“有何打算?”
项羽道:“那个秘密总会露出水面,现在要做的就是融合天下江湖势力,要的是六国贵族后裔的支持。”
“那么眼下就有个机会。”
“哦?”
“媚姐传信稷下学院将于八月十五召开论道大会!学院因卢生之事颇受阴阳门和六合派打压,扶苏于朝堂上为学院说话,也不被始皇待见。为了巩固公子地位,也为了学院传承,田山长传讯各大门派齐聚泰山共商大事。”
“唇亡齿寒,只有真正联合,六国悲剧才不会上演。”项羽沉吟道:“我原本考虑明年带众人参军以待时机,哪知江湖风起,竟是风云突变的光景,时不我待,那么,墨门就出山吧,为苍生天下行走。”
夜更深了,没了蝉鸣,风停了,只剩下雨,又变大了许多。
亭中静默,院中只有雨打屋檐的声音,哒哒,雨水汇成细竹般的小柱顺着瓦片淌下,摔在地上,啪啪。
突然,一声鹰啼穿透层层悬挂的雨网传进了院子。那声音就在不远的街道上,来自风吟坊的方向。
于是二人决定夜探风吟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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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子很苦恼,两天前的风吟坊欢乐非常,那夜他却与小厮沦陷在茅房里,直到半夜小厮醒来,才带他离开。
从那天晚上,他再也没有见过陶婉儿。
想起那个人无耻的嘴脸,赵公子恨得牙痒痒,因为钱是自己出的,好处却都是他的。
这两天晚上他来风吟坊,客人还是满的,场面还是热烈的,因为新来了一位花魁,容貌才情较婉儿并不逊色多少。可他提不起兴致,也没有兴趣知道这位花魁的名字。
垂帘后换了人,他心里就变了天。他感觉一切索然无味,只因为她不在了,被那个小子劫持了。对,就是劫持了,婉儿怎么会那么肤浅,本应该是自己的才对。如果婉儿知道自己是谁,那么一定会选择自己。
想到这里,他更加气苦,因为低调做事,身份不变明说,可他做人那么高调,都暗示的那么明显,特别是自己的形象那么出众,从小到大面容无样,仅是身形大了几号而已,她还想不起来吗?这些年她过得不好吧?不然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不然又怎会炼那等邪恶功法?是的,赵公子早知道城中的事情是她做的,他那么聪明,怎会不知?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了她十几年,终于找到了她。
她手腕上的那根红色绳带是赵公子当年亲自编的,中间夹杂了几根金色丝线。她的模样还是那般出众,像睡莲般美丽、干净,还有眼中那抹英气。
那个小子颇有能耐的样子,想来会对她很好吧?如果他能来帮助自己,那么可以考虑放他一马,只要对婉儿好,定然对他多加提携。
赵公子从风吟坊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漫天大雨愣了愣神,又抬头看向“风吟坊”三个字,摇了摇头。这些达官显贵从不缺雨夜偷腥的勇气,而这里,自己以后不会来了。
撑起一把油布伞,赵公子走进了雨中,沿着石板铺成的街道向远处走去。
在他身后远远地缀着两个影子,一同隐入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