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分钟下课，我有一件事要说，学校组织英语演讲大赛，每个班两个名额，详细情况这张纸上有写，我把纸给课代表，等会儿贴墙上，有兴趣的找课代表报名。”
练清远收起摊开的教案，下去讲台把今天的作业和那张纸给课代表。
封曲是绝对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带有竞争性的活动，对有些人来说是展现自己的绝佳时机，他们会争奇斗艳，来博得最终的荣誉；对另一些人来说，其实是对封曲来说，这就是挑战心理极限的活动。
如果参加的话，她会从报名的开始紧张到比赛结束，并且投入大量的精力，然而到了要展示的时刻，大脑空白，全凭练习熟练后的下意识行为，这让封曲觉得很不值，紧张到死的是自己，表现不好的还是自己，练习的滚瓜烂熟的是自己，获得的荣誉是别人的。
她曾经尝试过，在她不甘如此平庸的时候，可是这一连串的总结，让她看到了命。
多么悲哀的一个字。
这也让封曲越来越认识到“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的真意。或许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内敛，脸皮薄，从而导致心理素质差，经不起事情的承担，无法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可性格的百分之五十源于遗传，所以她注定和父母一样，过得平淡，注定平庸，掀不起一点浪花。
又是周六，封曲回家吃过饭后，就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做自己的事。每周都是这样度过的，基本上不和父母说话。有时候妈妈会端来一盘水果，至于爸爸，除了在两顿饭的时候会见着，其他时间基本没见过，更别提说话。
因为父母正好经历了农村改革的最后阶段，虽然现在生活环境很城镇，但生活习俗还保留很多以前的特点，比如对现代教育的“假重视”。
对于他们自己，都没有上过大学，甚至是高中，所以在对教育封曲的方法上，也是放养模式。
封曲至今认为，父母做过对她来说最好的决定就是为自己找了个好小学、好初中，这样，封曲才得以摆脱这里的传统思想，才得以以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所重点高中。
封曲洗完澡，看见手机上有显示信息，是练老师发的。
是他家的地址和上课时间。
准备一下封曲就要出发了。研究路线，封曲发现老师家正好是她坐的这辆公交的的站点附近，路是顺的，就是去上个课，提了大兜小兜的衣服水果，怪不好意思的。
下了公交车，封曲看见了高高的一抹身影，竟然是练老师，他还在朝自己招手。
练清远走向封曲，顺便拿走了她手里的袋子。
“我怕你找不着路，所以猜着在这里可以接到你。”
封曲没想到老师竟然还来接她，真是受宠若惊，说不出一句话。听了半天挤出来了一句谢谢老师。
跟着老师走，在离站牌有一段距离的居民小区，老师拐了进去。这里的绿化和安保还挺好的，保安直直的站在四方台上，随处可见小叶女贞和各色月季。
刷卡进去，老师家住在十五层。开门进去，封曲怀着满满的好奇，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单身公寓。
黑色亚麻的背景墙，貌似是一层壁纸，让黑色显得不那么沉重；黑色绒布的短沙发，正好有背景墙那么宽；黑边白里的的吊灯，还有纯白色的窗帘，外面是阳台，上面摆着纯黑的桌椅，旁边还有简易的书架，一切都非常的契合，顺眼。
“进来吧，这是卧室，也是书房，因为房子太小，没有书房的位子，所以改造了一下。”
妈呀，竟然有珠帘。黑色珠子与透明珠子的组合，把这个小书房包围起来，是个很好的隔间。珠帘是整整一排，不带拐弯的，里面的书架也是一面墙，从里到外，下面最突出的一层板是书桌。
“坐这儿吧，两个小时，分三个部分，一.提问。二.写题。三.语法。”
“那老师要提问什么？”
“所有的，以前学过的，抽查。”
封曲听到抽查，心里咯噔一声。本来看见练老师来接自己，打消了一路的十分紧张到六分，可现在，她的紧张值一下飙到了十加。
封曲深吸了口气，想想自己也想让老师了解自己的英语水平，而且，可能是这里只有老师和自己，封曲倒也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跳。所以，貌似坦然地接受了。
练清远倒了杯水给她，杯子是很久之前买的新的，还没用过。
“饮水机就在外面，渴了就去接，别客气。还有卫生间就是正对着卧室门的那间。”
封曲看着这个粉色兔子的可爱杯子，想着或许是老师女朋友的。
两个小时过去了，结果就是，补课是很必要的。
虽然没有犯那种紧张性错误，但基础掌握不牢固，做题错误率高，语法一锅酱，练清远分析了封曲的问题，并列出了基本计划。英语其实是很容易学的，只要词汇量大，了解语法规律，再掌握做题技巧，拿高分是水到渠成的。
“这个给你，把这本书上的单词一天背二十个，每周我抽查一次，还有把课本上的单词从今天起一个月内复习完。以后遇到问题就去办公室找我，别憋着。你们语文课本不是有让背那篇《劝学》是吧，什么‘人非生而知之者’什么的。”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韩愈的《师说》，对吧。”道理都懂，就是做起来比较难。
练清远笑了笑，都是听办公室里学生去找语文老师背课文的时候记住的，到背书的时候，课间里办公室就会挤满人，大家背书也真是热情，有几次他们英语组也想效仿语文组的方法，督促学生学习。
“就是这个！还有，每天找我提问单词，是复习的部分，背了多少你自己告诉我。我会给你发语法的详解，还有附加练习题，三天完成，拿来我改。”
封曲认真的记下老师说的话，虽然知道任务众多，但她愿意一试，跟随老师的节奏，按部就班。
“姑娘，难得你机智的找我补习，很有眼光呦！”
封曲没想到练老师会突然这么说，有点调皮，和平常在学校的形象有点偏差。心里咯噔一声，话也不知都怎么回，只是嘿嘿地笑了笑。
封曲笑眯眯的看着练清远：“老师，价钱呢。”
虽然她也觉得把钱挂在嘴边不太好，但如果价格过高，她可能也接受不起。不是家里负担不起，而是封曲自己心里过不去。她不想欠家里太多，毕竟以后都是要还的。
本来的计划是先问价钱，然后决定，但老师说先上课，她也不好拒绝。
“一节课一百五，怎么样，一星期一节课，一节课两小时。”
练清远想着这姑娘不把钱说清楚，肯定不会安心。不过，他按比普遍收费都低的价格来算，封曲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本来就把价格定的很高，还坚持先试课，并且对方是这样一个性格内敛的小姑娘，说不准就为搏一份面对学校老师不忍拒绝的便宜。
一对一，一百五，还是学校老师，真的很实惠了，封曲这下心里踏实了。
“可以啊！老师，那我把钱转给你吧？”
他们互加了网联方式，然后封曲就准备去学校了。
“我送你吧，我现在也要去学校。”
封曲以为老师是要跟她一起坐公交，所以很愉快的答应了。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封曲越来越喜欢这个老师了，跟练老师相处很轻松，她不会大脑空白，也不结巴的说不出一句话。
谁知道，老师是要开车送。都答应了，也不好拒绝。大不了在前一个路口下来就是了。
“系上安全带。”
“嗯。”
“封曲，有件事跟你商量，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这次演讲大赛的主持，这个活很简单，因为主持人有很多，我觉得你需要的就是锻炼，所以一步一步来，你觉得呢。”
说实话，封曲的第一反应是紧张拒绝，但像这样的机会，都是粥少僧多，总要安排报名竞争，她就算是想获得机会，却总会因为个人懦弱，比起那些敢想敢为的同学，她连报名的勇气都没有，也不敢让周围的人知道她的意愿。可是这次，真的这么简单么，只要答应就可以当主持？
“真的么，老师，我说行就可以了？”
“要不然呢？这次我这里有一个名额，给你就是了。”
负责老师说这是最后又加的一个名额，是临时性的，选拔已经过去了，所以这个名额就私了了，等会儿去办公室就要出人。练清远觉得封曲可以试试，但看着姑娘的反应，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有这么不可置信么？
“那我试试？”一种询问的语气。
“那就这么定了，相信自己可以的。”
封曲答应之后感觉更放心了，她又可以站在舞台上了，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自己，或许这次会跟以往都不一样呢?她忍不住得想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灯光四射，流利的话从嘴里说出，站得笔直，笑得从容，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转眼间，他们已经到了学校，封曲看见同学以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坐着老师的车来的。老师也不停车让她下去，这都到学校里了，她不想被同学看见，只怪自己白日做梦做得太投入。
看看旁边的老师，从容地开着车，他不会是把自己给忘了吧，不过自己这么大的人坐在副驾驶，怎么可能。
“老师，我在哪里下？”封曲实在憋不住，便问了一句。
“到了停车场吧。”
“好。”
停车场在哪，她还没去过呢，虽然已经来学校快两年了，但没有到处闲逛过，学校也的确太大了。
练清远把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口，便让封曲下去了。“这里人少，学生基本不会来，所以不会被同学看见。这条路直走拐个弯就能看见寝室了，再见。”
他留意到这姑娘从进了校门开始，脸就扭成了一团，东张西望的，一猜就知道她的心思。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踩在林荫小道上，封曲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可以当主持，可以学好英语，可以上个好大学，还有个这么好的老师，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么美好，感觉自己被柔软的棉花包围着，还是薄荷味的棉花，柔软，清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