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着同样的梦……”
一个温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感受到她的气息。
像来自悠远浩渺的另一个世界。
“好冷……”
女孩的小手颤抖着，没有一丝血色。
渐渐觉得，那些盖在身上的雪越来越重。
当她再一次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雪地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身体，动不了了……”
“太好了，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了呢。”那个温暖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声音。
“你是谁？”女孩问道。
可是下一秒，她就开始嘲笑自己的天真。
“怎么可能会有人呢……这种地方……这样的自己……”
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无论是空中的雪和微光，还是心底的绝望和期盼……
都会在梦醒的时候消散吧。
……
“凌？”
迷迷糊糊地，好像有个柔软的东西正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咦？……天亮了？”
睁开眼，看到一双有些生气的大眼睛。
“啊！”
连忙坐起身，一滴水落到了他的手上。
我去……这该不会是……口水吧？
凌的脸上顿时被烧焦，他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直视面前那个女孩。
在看她画画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也就算了，睡相还这么……不够文雅。
这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嘻嘻。”
出乎意料地，薇笑了起来。
“你该不会以为，那是口水吧？”
难道……不是么？
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上面也沾着不少水珠。
“竟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这可是第一次呢。我去洗了个手，回来看到你居然还在睡，就忍不住……对不起啊。”
噢。
原来是这么回事。
凌面带歉意地微笑。
“我才应该道歉呢。不知道怎么了，就睡着了。”
凌最近总是容易无缘无故地犯困。
会不会与那个频繁出现的梦有关？
他的心里有这种感觉。
夹杂着花香的风吹动薇的额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我们这段时间就不要见面了吧。”
像是试探一般，她小心翼翼地嘟囔着。
“不是啦……”
凌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解释，毕竟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想明白。
但他也不愿意就这样接受这个“不要见面”的提议。
结果就是，这样一句表意不明的话被他随口吐了出来。
没想到薇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难道……只是单纯地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没意思吗？”
“不……”
话题正向着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像高速行驶的列车突然刹不住了。
“难道……凌也对我的画感到厌倦了吗？”
只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失落，却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她又一次垂下了头。
像那无数次上演的曾经一样，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般，垂下了头。
“不……不是这样的。”
凌扶住了薇颤抖的肩膀。
他早就知道的，这是一个脆弱的女孩。
脆弱到像一张薄薄的宣纸，一戳就破。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虚幻的温暖反而比冷漠的现实重要得多。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
凌曾经遇到过许多人，各种各样的人。
虽然他们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但他们的身影都曾在他的心尖滑过。
他知道，一个人的过去，取决于那个人过去的过去。
在他还来不及参与的过去里，薇，经历了什么？
这样突如其来的想法像一颗炸弹丢进了他的脑海里。
炸弹爆炸以后，掀起了翻滚的巨浪，散落出了无数个关于她的疑问。
凌摇了摇头，想要将那乱作一团的思绪甩出脑袋。
大喘了几口气后，大脑才像停滞了一般有了几秒钟的空白。
然而之后，一个清晰的问题首先浮现了出来。
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几秒钟之前刚刚才听到的话。
“凌也对我的画感到厌倦了吗？”
厌倦？
也？
或许，那就是打开过去之门的钥匙。
在重新使这个女孩振作起来之后，凌看向了那幅挂在画架上的作品。
“今天画了什么？”
“花田。”
薇骄傲地将画架转了过来，调整到合适的角度。
一开始，凌还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直到他再一次抬起头，看到面前那幅只有几尺大小的“花田”与它背后那一大片真正的花田融为了一体。
那片花田倒像是从画里跳出来的一样。
两个不同维度的画面重叠在一起，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如果没有那个画架的存在，一般人也许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面前摆着一幅画。
无论是光与影的相互映衬，还是景物的细节刻画，一切都完美得令人发指。
就像，用相机拍下来的一样。
从第一次见面，凌不小心在她的画上添上那个不和谐的一笔开始，她的才能就是这样让人惊叹。
那在他们相遇以前呢？
那个时候的她，画的作品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脑海当中另一个浮现出的问题，又让他突然感到紧张。
他记得薇曾经说过，自己的水平，还不够呢。
还不够呢……
那时候的她，眼里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凉与惆怅。
像是看透了这世间一切繁华背后的真相。
从那个时候起，从他们相遇的时候开始，她的水平，就已经是这般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换一个角度讲，从那时候起，她的水平，便一点也没有长进。
也许，时间还应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
可是，她已经具有这么高的才能了，哪还需要什么长进呢？许多人一辈子可能也达不到这个高度。
这样的高度，对她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寂寞呢？
她说的“还不够”……到底是哪里还不够？
望着那片金灿灿的花田，凌有些出神，仿佛自己与它们也融为了一体。
“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凌自己也感觉有些惊讶。
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只是顺其自然地让文字变成声音从自己的嘴巴里吐了出去。
“梦？”
薇压住裙子，然后轻轻地坐到他的身旁。
“嗯……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像梦幻一般的梦。”
“像梦幻一般的梦？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说法。”
薇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花田，心里有些困惑。
那不就是一片花田吗？
没错，对她来说，所有可以被复刻到画纸上的东西，都只是“东西”而已。
所以，那不就是一片花田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薇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还有些许期待。
“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吧？说明你睡眠质量好。”凌故意开着玩笑。
“或许吧……凌，果然是没有休息好吗？”
怎么回事……话题好像又跑偏了。
薇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打破了沉默。
“那是一个怎样的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