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小时后,近郊一处偏僻的废旧仓库门前,一辆破旧的浅灰色捷达轿车停在那里。
仓库里,处在昏迷中的李知浅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她的面前站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瘦高男人。
一桶冷水泼下,李知浅全身瞬间湿透。那份冰冷刺骨刺激到李知浅全身的神经,迫使她睁开了双眼。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她默不作声,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怎么,不认识我了?”男人缓缓开了口,抬手将帽子摘了下来。
李知浅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她努力着在记忆中搜索跟眼前人有关的一切。
男人见李知浅没认出自己来,冷笑了一声,“就算你不记得我,也总该记得姜雪吧?”
听到“姜雪”两个字,李知浅蓦地睁大了双眸,“你是……姜雪的丈夫陈勇成?”
“原来你还记得。”男人冷哼了一声。
既然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李知浅便也猜到了他绑架自己的用意,这一夜……怕是劫数难逃了。
李知浅好似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男人,开口道:“你女儿的病怎么样了?”
听到李知浅的发问,男人脸上瞬间涌上一股愠意,“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要不是你不负责任的把小雪的死定性成自杀,我们怎么会得不到保险赔偿?我女儿又怎么会没钱继续医治?”说到这儿,只见男人的表情从愠怒又转向了哀伤,“小雪走后,我带女儿去北京治病,后来一分钱也没有了,迫不得已只能回到江户。我女儿现在只能躺在家里等死,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说到这儿,陈勇成方才充满悲恸的神情顷刻间又变得狰狞起来,“老天有眼,跟踪了你那么久,终于今天让我逮到机会可以为小雪和我女儿报仇了。”
“姜雪的确是死于自杀而非他杀,我做出的司法鉴定是基于我的专业知识,我没有随便定性,更没有不负责任。我虽然同情你们家的遭遇,但是我不能苟同姜雪骗取保险金的行为。”
听了李知浅的话,陈勇成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自杀?一个身中九刀的人,你告诉我是自杀?好啊,好!那不如也让你尝一尝这一刀一刀刺下去的滋味吧。”说着,只见陈勇成突然掏出了一把长约20公分的刀,他的眼里露出了瘆人的凶光。他看了看手里的刀,又挑眉瞥了一眼李知浅,嘴角边缓缓地展开了一抹弧度。忽然,只见他猛地抬起握着刀的手,下一秒,那把刀便朝着李知浅大腿的位置没有半分迟疑地狠狠扎了下去。
只听李知浅惨叫一声,她身上的灰白色运动裤瞬间被染红。
瞧着李知浅痛苦的表情,还有那因为疼痛渗出的冷汗,陈勇成变得愈发兴奋起来。
“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法医,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把你的手给废了。”说着,陈勇成举起刀朝着李知浅的手就要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刀子刚落了一半,就听到“砰”的一声,再一看,仓库的大门被人大力撞开,一个人影快速闪了进来。
李知浅虚弱地抬起头一看,眼前闯进来的身影竟然是那再熟悉不过的人,她苍白的面庞顷刻间被震惊填满。
突然闯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阚仲博。
夺门而入的阚仲博,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由一惊。而当李知浅腿上的那一片殷红映入他的眼帘时,处事一向淡定自若的阚仲博,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见他的嘴角痛苦地抽/动了一下儿。
突然有人闯入,陈勇成显然没有预料到,他有些慌了神,忙举起刀架在了李知浅的颈部,紧紧盯着阚仲博,有些紧张地问:“你是谁?”
见那人用刀抵在了李知浅的脖颈处,阚仲博眉心一皱,他压下心头的怒火跟心疼冷静答道:“我是李知浅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个答案让陈勇成怔愣住了。片刻过后只见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来的正好,你一会儿就等着给你未婚妻收尸吧。”说着,陈勇成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
“等一下……”阚仲博向前跨了两步,“我来!我来替她受。”
“……什么?”阚仲博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显然让陈勇成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阚仲博,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受伤,比起直接伤她更让她痛苦,不是吗?”阚仲博从容淡定地说。
听了阚仲博的话,李知浅满脸的震惊,她急忙开口,“阚仲博,我的事与你无关,我也根本不是你的什么未婚妻,你走,走啊!”
“闭嘴!”陈勇成手劲儿一收,李知浅的脖颈顿时泛出一道血印,阚仲博的眉心又紧紧皱了皱。
陈勇成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阚仲博的提议,“不错,李知浅,我也让你体会一下儿我当时看到小雪那身刀伤的感受。”说着,陈勇成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扔到了阚仲博脚下,“你自己动手吧,别想耍花样,否则我一刀就能割了她的喉。”
看着扔过来的刀,阚仲博二话没说拾了起来,他抬眸朝李知浅看了一眼。
只见李知浅拼命地摇着头,急得泪水也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盯着阚仲博,用微弱的气息喃喃地说,“走啊,快走!”
深深看着李知浅,阚仲博嘴角边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突然,只见他举起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左腿刺了下去。只一霎那,就听“扑通”一声,阚仲博单膝跪在了地上。冷汗瞬间渗出他的肌肤,他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声音,他不要她担心。
也许是察觉到了这一刀不仅刺在了阚仲博的腿上,也刺在了李知浅的心上,望着她眼里映出的一片血色,陈勇成得意地问:“李知浅,怎么样,这种滋味如何?”问完,陈勇成又朝阚仲博看了去,“你们俩这才还了两刀,还有七刀,继续啊!你多刺自己几刀,她就能少挨几刀。”说着,陈勇成又看向李知浅,“李知浅,你睁大眼睛看着,今儿你得感谢我,要不然你上哪儿去看这出‘患难见真情’啊,嗯?”
李知浅因为失血,此时的脸色已变得惨白。阚仲博怕陈勇成再次伤害她,忙说道:“我来还,剩下的七刀我来还。”说完,阚仲博再次拿起刀就要朝自己的身体刺去。
眼看刀子即将落下之际,三个人的耳畔忽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你居然敢报警?!”陈勇成瞪着阚仲博恶狠狠地说道。他快速思索片刻后转头看向李知浅,“本来还想一点点地折磨你,现在看来只能速战速决了。”说着,只见陈勇成举起刀,直直地朝着李知浅心脏的位置就刺了下去。
下一刻,只听李知浅惨叫一声。
那声音回荡在仓库里弥漫的血腥味之中,胆肝俱碎,撕心裂肺。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意外,看着眼前的一幕,李知浅惊呆了。须臾间,她呼吸停滞,失语无言,就那样睁着双眼惊慌失措地看着阚仲博,泪珠像断了线似的一颗一颗翻滚而出。
就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阚仲博用尽全身力气冲上前去挡在了李知浅前面抱住了她,那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插/入了他的背部。阚仲博闷哼一声,顷刻间,一抹刺眼的红在他的脊背迅速晕染、蔓延。
陈勇成显然也没预料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一时间全然怔住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刑警队的同事们冲了进来,狙击手开枪击中了陈勇成的非要害处,上前将其逮捕。
见陈勇成被制服,阚仲博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去。他虚弱地抬起手拭去李知浅脸上的泪,“还记不记得上次你私自把我的画处理了,我说要罚你?”阚仲博的声音极低极轻,李知浅嘴角抽动着点了点头,“听清楚了,我罚你要好好地活着,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还有……还有要记得,记得……我爱你……”
“仲博!”一声叫喊,撕裂长空。
阚仲博缓缓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李知浅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仲博,我原谅你了,我不计较了,你听见没有?阚仲博,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你听见没有?……”李知浅泄洪的泪水里浸满了绝望。
迷茫地望着窦钟黎、靳南飞奔过来的身影,李知浅抓住窦钟黎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语气极近哀求,“保住他,保住他……”冰冷刺骨的泪伴着她的恳求淹没在最后渐渐失去的意识里……
妙人医院,两间手术室正在亮着灯。
局里的几个同事都守在李知浅的手术室外。
靳南默默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两臂放在腿上,双手交叉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他自以为见过太多触目惊心的场景,甚至对血淋淋的各种奇异的伤口也早已习惯,可今天当他看到李知浅腿上的刺伤时,当他看到地面上的斑斑血迹时,他还是懵住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所措,他强压住内心的疼,双手颤抖着抱起了昏厥过去的李知浅。现在回想起仓库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靳南还是心有余悸。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那头一名护士匆匆走了过来,“院长和李警官都是O型血,用血量大,血库的存血不够,你们谁是O型血,身体健康的,给献下血?”
“我来。”靳南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护士面前。
“南哥,我也是O型的,我来吧。”刑警队的一个同事说。
“没事,我来。”说着,靳南就跟着护士走开了。
过了几十分钟,只见靳南返回到手术室外,双唇略微泛了白。
“没事吧?”窦钟黎上前扶住靳南的手臂。
“没事。”靳南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情焦急的窦钟黎坐立不安,时不时走到手术室门口俯耳上前听听里面的动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只见手术室的灯灭了。
大家一下子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