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铭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阚仲博听后眉间微拢道:“好好说话,别卖关子。”
“我有个朋友之前在北京的医院工作,后来参加援外医疗队去了非洲,在那边工作了几年,今年才回到江户。前几天的一天,就是你去桃源救援的那天,他邀我去他家聚聚。在他家吃过饭后,他跟我讲了一些他们医疗队在非洲那边的事,还拿出来一些照片给我看。我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你猜,我在照片里看到了谁?”
阚仲博没有应答,只是表情严肃认真地在等待着亓铭昊给他答案。
“我看到了李知浅。”亓铭昊一字一顿给出了答案。
“李知浅”?
阚仲博双眸里的如墨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儿。
“我问了我朋友才知道,李知浅也是援外医疗队的一员,在非洲待了三年。也就是当我们查到她去了北京的几个月之后,她就去了非洲,直到去年才回到江户。所以,她之前去北京,应该不是我们以为的调职升迁,而应该是去参加赴外前的培训了。”
阚仲博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微微直起了一些,视线看似随意地投在地板上,只见他右手的拇指与食指的指腹来回摩挲着。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缓缓开口问:“那她账户上的200万怎么解释?”
“我接着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去我朋友家后的第二天,我就托了银行的熟人也找了私家侦探去查,就在昨天有了结果。”
阚仲博来回摩挲的手指猛然间停住了。
“李知浅之前有个未婚夫,也是警察,就在他们准备结婚前发生意外殉职了。后来她把婚房给处理了,那200万正是她卖掉婚房的钱。再后来不久,这笔钱就被转到了另外一个账户上。我找人查了一下儿,账户名是李知浅未婚夫父亲的名字。从调查的情况来看,那200万也并非我们之前以为的受贿所得。”
亓铭昊一边汇报着他调查的结果,一边观察着阚仲博的表情,他不知道三年之后当真相大白之时,阚仲博会有怎样的反应。
“仲博,这么一看,李知浅应该是没有在芷妃的鉴定报告上做什么手脚。”顿了顿,亓铭昊接着说:“这事儿都怪我,当初是我没有仔细查清楚就跟你汇报,害的你这几年不仅恨错了人,也一直无法释怀。”亓铭昊的脸上现出了几分自责。
阚仲博闭上双眼,皱了皱眉,只见他抬起手在太阳穴处揉了几下儿。最近总是头痛得厉害。
把手放下,只听他说道:“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是我太过先入为主,听到她去北京,就以为是马升的父亲给她调职高升;查到她账户在那段时间多了200万,就想当然地以为那是马升给她的‘封口费’。”
“唉,也是赶巧了,你说这些事怎么都发生在那一个时间段了?要不然咱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下了结论,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误会了。”亓铭昊说着看了眼阚仲博,“那李知浅的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
阚仲博从沙发上站起身,踱步到了落地窗前,他放眼望向天际,“既然是误会,就该是做了断的时候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阚仲博表面上的反应看似比预想中的平静。
亓铭昊走后,他从药箱里拿出止痛片,就着一口水吞咽下肚,然后又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只见阚仲博费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拿出药箱,从里面取出体温计放在了腋下。一分钟后,只听“滴滴”两声,阚仲博从腋下取出体温计一看,“39度”。阚仲博有气无力地将体温计放回到药箱,从里面取出两片退烧药服了下去,然后又在额头上贴了一片退烧贴之后,只见阚仲博栽倒回床上,浑浑噩噩地又昏睡了过去。
经过一整夜的休息,阚仲博第二天总算是恢复了元气。
他从床上起来,缓缓踱到落地的大窗前,微垂双眸凝望着窗外的景色。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那精雕细琢的五官上,他的眼神还是那般深邃,不过此刻却好似多出了几分筹谋的意味。
几日后的一天,靳南走进办公室,“北山公园的案子破了。”
“谁干的?”听到靳南的话,李知浅从一大堆文件中猛地抬起头来,先是一愣,紧接着问道。
“被害人的男朋友。据调查,被害人的男朋友有暴力倾向,经常无故殴打被害人。被害人几次提出分手都被拒绝,后来被害人从他们的同居住所偷偷搬了出去又换了工作,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就被她男朋友给找到了,凶手在毒打被害人的过程中失手杀了被害人。”
听着靳南叙述案件经过,李知浅完全可以想像出被害人生前所遭受的残忍折磨,那该是怎样的痛苦与绝望。她深深叹了口气,紧紧握着手里的笔发了好一会儿呆。过了一会儿,只听她说道:“我在给被害人清洗尸身的时候发现即使清洗过后,那个脚印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罪犯在踢打她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
靳南听了李知浅的话,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也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同情跟遗憾。
李知浅站起身,转身望着窗外黑幕降临的夜,黑暗尽头闪着点点星光。
当我们对暴力坚决说“不”的时候,也期待法律可以严惩那些施暴之人。
“对了,你手里那个马雪的案子怎么样了?”靳南突然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
李知浅转回身,看着靳南摇了摇头,“还没什么进展。”
“案子要一点点侦破,总会有结果的。”
晚上,李知浅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就听放在客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擦了擦手,李知浅快步走到客厅,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李知浅怔了一下,迟疑了片刻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
“明天周六,什么时间都可以。”
“好,那我明天上午十点过去接你。”说完,就听电话那头的人挂断了电话。
这是自桃源村一别之后,阚仲博第一次跟李知浅联系。
“又有什么事呢?”李知浅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到了桌子上。
第二天,按照约定的时间,阚仲博准时出现在了李知浅家的小区门口,李知浅下楼后上了阚仲博的车。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出现在了一家高档咖啡厅里。这家咖啡厅正是之前阚仲博要求李知浅签“赎罪协议”的那家咖啡厅。
两个人落座点单后,皆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只见服务员端着做好的咖啡走了过来。这时,李知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滑动了接听键。
“喂,”
“姐,妈问你今天回不回来吃饭。”
“回,晚饭前就回去。”
挂了电话,李知浅把手机放回到包里。
“是李知漠?”
“嗯。”李知浅轻轻点了点头。
阚仲博拿起咖啡,啜饮了几口后,终于进入了主题,只听他悠悠地开了口。
“还记得吗?之前就是在这儿,我让你签了那份‘赎罪协议’。”说完,阚仲博把那份协议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李知浅垂眸看了眼协议,没有应声,她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既然在这里开始……那就在这里结束吧。”阚仲博语气淡淡地说道。
“……”闻言,李知浅面带惊讶地抬眼看向阚仲博,此刻的她着实搞不懂阚仲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终止协议,你也不再是我的‘私人秘书’。”
李知浅注视着阚仲博愣了几秒钟,随后微微垂下了双睑。
到底他是讨厌自己的吧,如今连面也不想再见了。
抬起双眸再次看向阚仲博,李知浅微微一笑,“好,既然你想终止协议,我自然尊重你的意愿,明天我就去把放在你家的东西取走。”
阚仲博盯着李知浅看了片刻,忽然,只见他上半身微微朝李知浅的方向倾斜了几度。李知浅被阚仲博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下儿,微微睁大双眸看着他。
“我刚才说不用你再做我的私人秘书,那么,换一个身份,”阚仲博美得不可言表的双眸紧紧地注视着李知浅,“做我的女朋友……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