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来养老院的时候,看见院子里停着写有妙仁医院的车,李知浅便猜到了几分。
几次打交道下来,李知浅大概猜得出阚仲博是个寡言的人,于是出于礼貌便先开了口,“你女儿的擦伤怎么样了?”
“谢谢,已经好了。”
听了阚仲博的话,李知浅也算放了心,回以颔首微笑,便不再说话了。
另一边,窦钟黎看见大帅哥,眼睛都放大了一圈。在听到李知浅跟帅哥的对话后,窦钟黎满脑子生出一大堆问号来。
阚仲博给老人们认真地做着体检,又细心询问老人们的身体状况。他跟老人们交谈时是带着笑的甚至是极尽温柔的,似乎又跟李知浅认识的阚仲博很不同。
李知浅看着阚仲博,突然脑中闪现出了保卫照顾空巢老人的样子,也是阚仲博这般温柔、细心。忽觉心中一痛,李知浅忙低下了头。
“钟黎,咱们出去等吧,咱们站在这儿有点儿碍事。”说完,李知浅拉着窦钟黎走出了检查室。
李知浅并未察觉,她转身的那一瞬,身后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如果我没认错,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阚氏集团的太子爷阚仲博?”走出检查室,窦钟黎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有一大堆问号正等着李知浅给她解开。
“嗯。”李知浅轻轻点了点头。
“跟在电视上看的一样,啊,不对,比电视上还要帅啊…….”口水滴落,窦钟黎的花痴病显然已经犯了。“哦,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女儿的,是什么?”
“是阚仲博的女儿。上次他女儿的学校组织活动来咱们局里参观,他女儿摔倒擦伤了一点儿皮,当时恰好我在场,就给她女儿处理了伤口。”
“……谁?谁的女儿?阚仲博的女儿?”
“对。”
“什……什么——?他都有女儿了?!”此时窦钟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完全崩塌,“天啊,真没想到这种又有颜又多金的男人会这么早收心结婚生子啊……太让人刮目相看了。”窦钟黎如同知道了哪个大明星的八卦一般激动兴奋。
轮到张奶奶做检查,阚仲博一边检查,一边好似唠家常一般,“奶奶,您认识李警官?”
“是啊,认识好多年了,当年我和我孙子相依为命,可是后来我的孙子被人害死了,给我孙子做尸检的法医什么都没查出来,我不信,后来就上诉。他们派了新的法医就是李法医,是她最后找到证据给我孙子讨回了公道。后来她和钟警官还帮我找了这个养老院让我安度晚年,还成了这儿的义工,一有空儿就来看我,李警官和阚大夫你一样都是大好人呢。”
听了张奶奶的话,阚仲博眉心微微聚拢,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李知浅,过往的你,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你?
……
“李姐,有电话找你。”
此时李知浅正在仔细地观察着被害人的胸片,听到有人叫她,她放下手里的片子,走到谭美丽身边接过了电话,“喂,你好,我是李知浅。”
“我是阚仲博……”
听到“阚仲博”三个字从电话听筒那边传来,李知浅不由怔了一下。
“请问,明天晚上李警官有空吗?有关之前家姐和小女的事,为了表达谢意,我想请您吃顿便饭。”
闻言,李知浅不禁吃了一惊,她顿了一瞬,方才说:“阚女士的事是我的工作,你女儿的事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谢谢邀请,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必了。”李知浅婉转谢绝道。
“其实是我女儿说想警察阿姨了,所以希望您能赏光,不要让孩子失望才好。”
如果是一个孩子的心意,李知浅倒不好拒绝了,她好整以暇地想了片刻,“那……那好吧。”
“明天下班我来接您。”
“不用麻烦了,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好。”
“我去接您,另外李警官可否告知一下儿您的手机号码,以便联系。”
李知浅迟疑了一下,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是刚一说完,就听对面一句“谢谢”后,电话随即被挂断。
李知浅轻轻蹙了蹙眉,约人吃饭也还是这么冷冰冰的。
次日下班时间
“知浅,晚上去我爸妈家吃饭啊。”
“今天不了,约了人。”
“……谁啊?!”窦钟黎睁大眼睛,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阚仲博。”
“谁——?”窦钟黎此刻已破音,“他怎么会约你?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瞎说什么呢,我处理的他姐的案子,上次又帮她女儿包扎了伤口,所以他为了表示谢意,请我吃顿饭。”
“这种小事还特意请你吃饭,肯定目的不纯,都结婚有孩子的人了,”窦钟黎撇撇嘴,“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大门口。
李知浅张口正要说什么,忽听有人大喊她的名字,“李知浅!”李知浅闻声侧头看去,“李知浅,你不是人,你渎职,你算什么人民警察,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
霎时间,都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李知浅只觉自己已被人狠狠地推倒在了地上。
此时,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公安局的门口,正狠狠地撕扯着李知浅。事发突然,等大家反应过来,几个同事迅速上前按住了肇事者。
窦钟黎上前扶起李知浅,随后转身看向打人者,“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说了多少次了,你们的孩子是死于干性溺水,你们在别的司法机构不是也鉴定过了吗?我们实事求是给你们做死亡鉴定,怎么倒成了罪人了?”
这一刻,任凭打人者怎么咒骂,李知浅始终一言未发。被扯乱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上遮住了她的眉眼,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打人者被带进了局里。
“浅儿,你没事吧?”窦钟黎一边帮李知浅整理衣服和头发,一边一脸担心地看着李知浅。
“没事儿,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我没事,叫他们把人放了吧。”李知浅轻轻一笑。
这“笑”看在窦钟黎眼里有些心疼。
停在公安局门口的一辆车里,一双眼睛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渎职?”哼!看来不止一次啊!
如此美丽的外表,如此恶毒的心灵,真是完美的掩饰……
阚世甜再次见到李知浅,开心地拉着李知浅的手说:“警察阿姨,你想吃什么,不要客气,我爸爸请客。”
李知浅被甜甜的话逗笑,仿佛扫走了方才的阴霾。
在等待上菜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阚仲博突然开了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很好奇刚才发生的事。”
听闻阚仲博的话,李知浅微微怔了一下,她没想到以阚仲博这样的心性会对不关己的事产生好奇心。
“那对夫妻有个儿子,去游泳时呛了几口水,当时也没当回事。后来过了几天,那个孩子被幼儿园的同学推了一下儿,然后就陷入了休克,被送进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了。他父母报案,认定是那个幼儿园的孩子推了他们的孩子才导致他们孩子死亡的。我做了尸检,结果发现他们的孩子是死于干性溺水,跟幼儿园小朋友推他的那一下并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孩子的父母不接受尸检结果,甚至认为是我们收了那个孩子家长的贿赂作伪证。”
“干性溺水的确很多人不太了解。”阚仲博微微颔首。“我看他们大闹时你也没辩驳几句?”
李知浅无奈地淡淡一笑,“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过了,如果他们选择不相信,说再多也没用。况且他们刚刚没了孩子,也是可怜,如果骂我几句打我几下能让他们心里好受点儿,我倒也觉得没什么。那种失去挚爱的痛不好受……我懂。”
说到这儿,只见李知浅的眼眸里现出了一抹稍纵即逝的忧伤。阚仲博看在眼里,他微微皱了皱眉,陷入了沉默。
“阿姨,你喜欢吃甜的吗?”小孩子的一句话打破了这有点儿微妙又尴尬的气氛,“我最喜欢吃甜的了,可是爸爸不让我常常吃,说对牙齿不好。”
“阿姨也喜欢吃甜的。”李知浅偏头笑着答道。
“那你点个蛋糕和冰淇淋吧,”阚世甜趴在李知浅的耳边小声道:“阿姨点的话,爸爸不会反对的,到时候我也可以吃了。”
李知浅被甜甜的“小算盘”逗笑,她笑起来很美,梨涡浅笑不过如此。
“那你妈妈平时让不让你吃甜食啊?”
阚世甜眨了眨眼,“……我没有妈妈。”
李知浅给甜甜擦嘴的手猛地僵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朝阚仲博睨了一眼。阚仲博的脸上没有任何起伏,李知浅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说错了话,赶紧转移了话题,“没关系,等下吃完甜品后,阿姨带你去洗手间漱漱口就好了。”
什么情况?还好钟黎不在,要不然准会被八卦地满局甚至是满城皆知。
饭桌上的阚仲博依旧话不多,还好有甜甜在,才没有使这顿饭吃得太过尴尬。
突然,一阵电话铃生响起,打破了这小小的沉寂。
“不好意思。”李知浅说着接起了电话,“喂,靳南,”
阚仲博听不清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是几句话后他察觉李知浅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个案子既然在我手里,我看到什么就会记录什么,嫌犯他家什么背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就这样。”
挂了电话,刚好服务员端了甜品过来,李知浅把甜品推到了甜甜面前。
阚仲博的视线落在水杯上,握着水杯的手收紧了些。
李知浅,你当真如我所见一般正直吗?
可是为什么我所知道的你却并非如此?
“女法医比较少见,李警官为什么会选择这行?”沉默许久的阚仲博又开了口。
“查找真相,为死者寻求公正。”
如此“官方”的回答,让阚仲博不禁皱了皱眉。
“是不是太假,太官腔了?”李知浅看着阚仲博的表情和反应,不禁一笑。
阚仲博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高中时看美剧,觉得法医这个职业很酷,高考填志愿时也没多想就报了法医学,十几岁的年纪根本不懂法医的真正意义。在后来的十几年里,看了太多的死别,也清楚法律的不足,才慢慢发现那句曾经让我觉得太假太官方的话如今却真的成了我工作中坚持的信仰。”说完,李知浅没有再抬头看阚仲博,只是笑着把甜甜递过来的一勺冰淇淋送到了口里。
阚仲博也没再说什么,他的眼睛虽然生得很美,可是眼神却太过深邃,深邃到无法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
晚饭结束后,阚仲博坚持送李知浅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未再开口说什么,阚世甜在车上沉沉地睡着,就这样一路安静地到了李知浅家的小区门口。
“今天谢谢你和甜甜的邀请,回去路上小心!”
阚仲博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开动了车子。车子行了几米后,阚仲博把视线拉向了后视镜,他紧紧盯着里面的背影,直到那个背影渐渐消失后方才加快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