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火麟已经许久没和李龙一打球了,他赶紧下到龙腾酒吧,开着贵宾七号房静静等待。过了十几分钟,李龙一、曾思源、谢晓峰和童保出现。
四个人的脸色都非常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钟火麟躬身问:“老板,喝点什么酒?”
李龙一大手一挥,说:“烈酒,B25轰炸机!”说完操起球杆就是一杆撞出,满桌的球到处乱滚。这一杆就犯了高手大忌,他以前从未试过这样,可见心情之差。钟火麟看得暗暗惊心,应了声转身走出。
曾思源说:“老板,少安毋躁。”
李龙一“哼”一声,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这时谢晓峰的手机响起来,他接听了一会儿,挂断线,说:“龙哥,果然不错。”
李龙一问:“平均减多少?”
谢晓峰回答:“零点二五。”
李龙一的眼中锋芒一闪,“零点二五?他丫的胆子不小,居然敢搞这些手段!”
童保插嘴说:“龙哥,黎武峰这么干,分明就是抢我们的客人!”
谢晓峰说:“他丫的,他抢归抢,做烂的市场以后怎么收拾?不是害己害人吗?”
曾思源一时没有说话,心里不停地转着念头。原来自从上次李龙一和黎武峰冲突之后,李龙一担心对方另有阴招,便按兵不动深入调查,哪知黎武峰得寸进尺,如今竟在外围赌注上大作文章。
广元市的足球外围一向都是李龙一的人在操纵,赌注赔率很稳定很统一,但现在黎武峰把所有的赔率都提升了零点二五,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一场足球赛事,赌博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以赌单纯的胜负,可以赌“球胆” ,可以赌“进球数、进球人” ,还可以赌“走地” 。
所谓的“走地”就是只要球赛还没完结,中场可以随意下注。比如说你之前看好甲队,买了一注,但后来发现乙队才可能是赢家,便能另外再买乙队,以保证赌局有赚。
这么一来,往往一场球打完,一个赌徒已经赌了三四次,为了弥补差价,每次的下注数目越来越大,加起来一般都上万块。如果是豪客就不得了,赌一场或许就超过十万块。
一场球如此,一场联赛呢?一个季度的赛事呢?零点二五的赔率提升,变成了多么大的数目?这还是一个人的算法而已,整个广元市加起来呢?零点二五,本来微不足道的数字,就有可能涉及上百几千万!
身为一个赌客,眼见有这么好的赔率,自然会换庄家,李龙一的生意自然也就受到无情的打击。
童保又说:“还有,他把六彩的赔率也提升了,单注特码变成四十四倍赔率,单双大小浮上一赔一,这让中间收单的拆家很头疼。”
李龙一重重地哼了声。
谢晓峰说:“龙哥,许多熟客在问了,我们改不改赔率?”
李龙一没回答,球杆又是一挥,“波”地把一个红球击落袋子。
曾思源朝谢晓峰做个手势,谢晓峰点点头,不再出声。
李龙一来打球,目的就是调好情绪、减轻压力。他在仔细地思考,一时间是不会有决定的。
钟火麟捧着托盘进来,放下鸡尾酒,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吭也不敢吭一声。李龙一继续打球,不说话,不喝酒,整个房间气氛沉闷之极。
“波!”
“啪!”球不停地落袋。
钟火麟心想:“老板出手过重,而且不按章法,看来他真是烦得很。奇怪,他这样的大老板,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哪来的这么多烦恼?”
终于李龙一把球杆一顿,低喝:“摆球!”过去端起烈酒一饮而尽。
钟火麟赶紧摆好球,李龙一又低喝一声,“你先开球!”
“是。”钟火麟已经知道自己的作用在哪儿,就是要全力以赴打得最好,逼李龙一也要全力以赴,从而能稳定心神冷静下来。照以往看来,他确实有这个作用,但之前几天因为打桩拳打得手臂肌肉紧张,到现在还没恢复,所以出杆的时候不免受些影响。
桌球这玩意,出杆差不得一丝一毫。李龙一冷眼旁观,忽然冷冷地问:“你干什么?不会打球了吗?”
钟火麟不好意思地说:“老板,我的手有点疼,所以失准了。”
“手疼?”李龙一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钟火麟脸蛋一红,转身走出去在门口站着。
李龙一又喝了一杯酒,问:“林尚勇在哪儿?”
谢晓峰回答:“一直在黎武峰的汽修厂,不敢出来。”
李龙一嘿嘿一笑,望向曾思源。曾思源眼珠一转,说:“老板,你的意思是?”李龙一点点,“先把姓林的搞定,让外边的人警惕警惕。”
曾思源说:“好的,我去办。”
李龙一喃喃念着:“”黎武峰,黎武峰,你到底仗恃的是什么?
曾思源迟疑了一下,说:“或许……他根本没仗恃什么。”
李龙一的浓眉一挑,“嗯?”
曾思源说:“黎武峰这个人,外号黎三疯,做事疯疯癫癫不计后果,或许……他只是想挑战我们要些彩头而已,没有特别的阴谋。”
童保和谢晓峰互望一眼,都觉有理。
李龙一冷笑说:“难道真是发疯而已?”
曾思源说:“老板,无论他有什么阴谋,我们是必须得办事。现在风声太紧,不如还是用‘横手’吧。”
横手的意思就是请外部的人动手。李龙一点点头,说:“先把林尚勇做了,看看黎武峰的反应。”
曾思源“嗯”了声,走出厢房。钟火麟赶紧打招呼:“曾助理。”
曾思源拍拍他的肩膀:“手怎么回事?”
“呵呵,碰伤了。”
“碰伤?小心点,近来老板不太高兴,随时都可能打球,你得二十四小时候着。”
“是,我知道的。”
“嗯,好好干。”
钟火麟望着曾思源的背影,心想:“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吗?连曾助理也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公司的大事他既然不知道,也就不理会,每天和陈秀梅沉浸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过了几天,钟火麟休假,下午的时候约了陈秀梅,两人在一间高级餐厅喝咖啡。陈秀梅还是像平时一样,双眼到处转来转去,把四周打量个遍。
钟火麟问:“觉得这间餐厅的装修、布局怎样?”
陈秀梅点点头,“还可以。”
钟火麟又问:“其实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的专业是管理,与装修有什么关系呢?”
陈秀梅一愣,随即说:“当然有关系了。”
“什么关系?”
“说了你又不懂,你学过吗?”
“呃,没有。”
“就是。”
钟火麟赶紧陪笑,不敢再问。
陈秀梅说:“这里的咖啡不错。”
钟火麟连连点头,“是,是。”心想:“咖啡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涩又贵,还有股焦臭味,比不上一杯白糖水,要不是你喜欢,我才懒得来呢。”
来这种餐厅喝东西的都是一些成功中年人士,他们两人年纪轻轻,自然备受注意,忽然有个清脆的女音喊:“咦?钟火麟?”
钟火麟扭头一看,原来是李凤一,另外还站着两个女孩,在舞会上见过。他赶紧站起来,说:“李小姐你好,你们好。”
三个女孩都礼貌地点点头,李凤一瞧瞧陈秀梅,说:“你们慢慢坐,我和朋友去那边。”
钟火麟说:“好的。”
三人走开,陈秀梅问:“谁啊?”
“是我大老板的妹妹。”
“哦……你在什么公司干什么工作的?”
“我在龙腾信息资源部,负责电脑维护。”
“哎呀,你是电脑高手啊?认识你那么久,我还不知道呢。嗳嗳,听说龙腾是大公司哦。”
钟火麟得意地笑了笑,接着谈起了公司另外一些事情,谈着谈着,他的目光一转,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门口附近的桌子边,坐着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都穿黑色T恤剪平头,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就是李凤一坐的方向。
这两个男人眼神阴冷神态严峻,虽然低着头不停地搅拌杯子,却一口饮料也没喝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李凤一那桌。
到底他们是谁呢?有什么意图?钟火麟心念转动,不禁暗暗担心。
陈秀梅问:“你怎么了?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我们走吧。”
“呃……等等好吗?”
“你还想喝?”
“是呀,这里的咖啡真好喝,你刚才不是称赞着吗?再喝一杯吧。”
“嗯,也好,换个品牌试试味道。”
钟火麟哪里喜欢喝咖啡?新端上来的一口都没动过,心想:“他们会不会是坏蛋?要不要通知一声曾助理?但是……如果误会了的话,岂不是闹笑话?或许他们只是两个臭男人,见到李小姐漂亮便多看几眼而已……不对呀,那眼神很有点敌意……”
“喂,咖啡快凉了。”
“哦,哦,我就喝。”
过了十几分钟,陈秀梅看看时间,说:“我要走了,约了同学。”
钟火麟犹豫了下,说:“我没地方去,干脆再坐一会儿,你先回去好吗?”
陈秀梅惊疑地问:“还坐?不送我回去了?”
钟火麟为难地说:“我……我……想着这里的咖啡那么贵,不坐久些吹吹空调,那不是很亏?”
“你……”陈秀梅的脸色似乎有些恼怒,但随即就笑了笑:“好吧。”
钟火麟的脸蛋一红,“对不起,秀梅。”接着心念一闪,说:“我还是送你回去……”
陈秀梅摇摇头,“不用了,你慢慢享受冷气吧。”站起来离去。钟火麟迟疑着要不要追出去,瞧了瞧李凤一,再瞧了瞧那两个男人,终于还是坐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