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又有一名士兵倒下,像麦田里折断的秸秆。
菲奥娜持剑转过身。袭击发生的太过突然,那名士兵的脸上还是生前视死如归的潇洒模样,甚至还来不及做出痛苦的表情。
紧接着又有一名士兵倒下,就在她的右后方。她猛的转过身,却只看见一道灰色的残影和士兵的尸体。
菲奥娜的视线被漫天的雨遮挡,能见度只有她身前的小小一隅。她现在是一个战场上的盲人。
一盏银色的刀光从雨幕中袭来,菲奥娜凭着本能躲开这一击。又一盏刀光袭来,菲奥娜用剑挡开。
那些取人性命的飞刀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菲奥娜仿佛在和一个不存在的人决斗。
刀片几乎和雨水融为了一体,辨识的难度不亚于在清水里中找一根透明的针。刀片贴着菲奥娜的额头飞过,没有造成伤口但是割断了几根头发。
又一柄飞刀袭来划伤了菲奥娜握剑的手,血顺着手背往下滴。当决斗中有一个人先流血,那个人的命运就被另一个人攥在了手里,因为流血意味着伤亡,伤亡会让人恐惧。
菲奥娜回顾自己的决斗生涯,从没有哪个对手能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她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除了家族的丑闻之外没有什么让她难堪过。
接二连三的袭击并没有令菲奥娜慌乱,她很沉着,她清楚剑客拿不稳剑就只有死路一条。她的眼神平静而凌厉,像耐心的猎人。
菲奥娜被称为天才的原因,体现在她对剑似乎生来就有特殊的亲切,对剑术的理解独到而深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有一副极其出色的动态视力。
菲奥娜对移动中的物体具有高度的敏感,她称其为“心眼”。虽然雨幕降低了能见度,但是只要她开启“心眼”,她就能看清楚每一滴雨水的形状和坠落轨迹。这在实战中,是相当可怕的即战力。她赖以成名的绝技破空斩正是因为“心眼”的存在,难逢敌手。
“心眼”开启。万物在菲奥娜的眼中都是肉眼可见的层次分明。椭圆或者半圆的雨滴,士兵怒吼时脸上的褶皱,或者...或者是刀上的光影!
刀又来了!在菲奥娜的眼中,这把高速移动的飞刀是一柄通体银白的短刃,造型像一弯残月。这把短刃的飞行割开了风和雨滴,短刃两侧甚至产生了相反行径的气流。
但这都不是菲奥娜要找的。对“心眼”的使用必须眼明心亮,摒弃所有不必要的细节,否则庞大的信息量会成为使用者的障碍。
“你在哪呢...”菲奥娜呢喃。
就在短刃划过菲奥娜的眼前时,刀面上赫然倒映出一个人影!菲奥娜凝神将“心眼”释放到极致,刀面上无数的细节在她眼前一一展开!
那是一个披着银蓝色长袍的人,连衣帽的帽檐压的很低,隐约能看见那人鹰一样锐利的鼻尖。
菲奥娜看向倒影的方向,却只有雨幕。
“会隐身的家伙?”菲奥娜心中有了点分寸。
要怎么跟一个隐身的家伙决斗呢?菲奥娜思索着。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以往的决斗经验也不能给她一点儿线索。
菲奥娜屏住呼吸,“心眼”的释放让她的双眼发出微弱的蓝光。她在从千千万万的细节中寻找破绽。
恍惚间那人也没有再发动进攻,仿佛是察觉到了菲奥娜的行为。寂静是最要命的,那人如果不采取行动,那菲奥娜再也无法找到他的痕迹了,毕竟“心眼”是对现实的写照,不能凭空制造细节。
“多去看,多去想。”脑子里突然响起父亲的话。这个烦人的老头就算远在监狱也能让人冷不丁一颤。
多去看多去想...菲奥娜念着,是啊,我都看了半天了,可是,可是还是找不到啊。
那就多去想。菲奥娜重新梳理了一遍细节:隐身的敌人,我看不见他,他看得见我。
隐身只是隐藏了外表,但不能让一个人凭空消失。
如果一个人不能凭空消失,那就一定有留在这个世界的痕迹。
痕迹...痕迹...痕迹....
一个人留在世界的痕迹...一个人留在世界的痕迹...一个人留在世界的痕迹...菲奥娜赫然惊醒,是脚印!
菲奥娜身前的土地已经被雨水浸泡的稀松而绵软,土地上赫然出现了一排朝着菲奥娜高速移动的脚印,她后知后觉的低下头,那排脚印已经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卡特琳娜与盖伦的决斗一直没有停过。她竭尽全力的提速,刚刚有几次“瞬步”甚至产生了音爆,这是只有超越音速才能发出的爆炸声。
她的进攻方式可以用偏执来形容,她想通过更快的“瞬步”来杀死盖伦。
盖伦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勇气”的能力过于霸道,他对这个女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事实上她有几次进攻几乎成功了,盖伦皮肤上的划伤就是证明。
“你打不赢我的,小姐。很显然你使用的步伐对体力的消耗巨大无比,如果说十分钟前你不能快到杀死我,那现在你就更不可能了。”盖伦看着气喘吁吁的卡特琳娜,她现在光是站着都有些吃力。
“还有,一招用那么多回,笨蛋都知道该怎么防御了。”盖伦嫌弃的摇摇头,“你的那个步伐叫什么?算了算了不重要,我就称它为蛙跳吧!”
“是瞬步!”卡特琳娜倔强的盯着盖伦。
“好好,瞬步!”盖伦摆摆手,随即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卡特琳娜,“如果我的观察没有错误的话,你的瞬步只能对匕首作用。”
卡特琳娜皱了皱眉头。
“换言之,你和匕首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你习惯把匕首扔出去,然后再蛙跳过去,抱歉抱歉,是瞬步...”
“你的两把匕首都是你可以瞬步的跳板,如果我想抓到你,只要抓住匕首就行了。”盖伦憨笑着。
卡特琳娜抿抿嘴,当她尴尬或是不甘心的时候都会就会下意识的做出这个表情。盖伦说的没错,她目前只能借助巫妖之祸的力量使出“瞬步”。
“真是难为你了...德莱厄斯居然把杀死我这么重要的任务布置给你一个女孩儿,真够变态的。”盖伦大声的说着,分不清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卡特琳娜听,他转过身去。
“有机会的话再决斗吧,但不是今天,我的士兵还需要我。”盖伦背对着卡特琳娜摆摆手。
“将军,等一下。”身后传来卡特琳娜的声音。
“嗯?”盖伦只是侧着头。
“前面的话你说的大致准确,但有一点,你错了。”卡特琳娜的语气出乎意料的轻松,全然不像一个精疲力竭的人。
“我没功夫听。”盖伦拍拍肩甲上的泥。
“德莱厄斯将军给我的任务不是杀死你,”卡特琳娜笑着,把鲜红的长发撩到耳后,一字一句像温柔的审判。“我的任务是拖住你。”
盖伦环顾四周。他这才想起来,刚刚的决斗且战且行,这个女人似乎一直在有意识的引导他往这里走。他的身边已经看不到菲奥娜了,甚至连一个德玛西亚士兵也没有。
紧接着,盖伦察觉到四周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薄薄的雨幕,他看见不下一百人人围住了他。那些人的装备明显区别于其他的诺克萨斯士兵,单单是从手里的武器就能看出:清一色名贵的精钢古刀。
“果然除了拉克丝以外所有漂亮的女人都带着刺。”盖伦喃喃的说。
卡特琳娜坏笑着,收起巫妖之祸:“虽然过程有点艰辛,但从结果来看,我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只要你跟德玛西亚脱节,正面战场就没有人能阻挡泰隆了。”
“泰隆又是哪个?”盖伦不解。
“诺克萨斯的战士,新任诺克萨斯外交官。”卡特琳娜昂起头。
“外交官?诺克萨斯的外交不就是抢劫和掠夺么?特地细分一个职位出来彰显你们的仁慈么?”盖伦直视着卡特琳娜的眼睛。
“你怎么理解都行。不过将军现在是困兽,管不了笼子外的争斗。你的士兵只能任由外交官先生屠杀了。”卡特琳娜轻轻的说,美艳的脸庞说出的却是血腥的话。
“调虎离山?别傻了。”盖伦竖起大剑,“德玛西亚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打仗,不信任伙伴可不是我的作风。”
“你那位朋友?说到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吧。”卡特琳娜托着下巴。
“虽然那个女人经常说些刺耳的话,做些臭屁的事,我也很不爽她,”盖伦向前一步,漏出胜券在握的笑容,眼神像燃烧的火炬,“但她可是要跟我争将军位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