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时分,不动明才恢复意识,但他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想着这样可以争取更多休息的时间。
最近这几日,随着不动明的实力突飞猛进,他化自在找他练手的频次越来越多,下手也一次比一次凶狠。
而随着自身武道实力的提升,不动明也越发能理解到他化自在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而后者反复无常的脾性,也让不动明确定——前者绝对不可能遵守三十日一到(也就是明天),就放他离开的承诺。
不动明的双腿已经完全恢复,但他一直装作只能勉强移动的状态,是想着隐藏状态在最后关头奋力一搏。
但不动明觉得,仅凭这一张底牌还远远不够,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一旦他化自在认真起来,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
再加上在“银山血海”外,还有一个姜九在虎视眈眈守着,更为他的逃跑增添了难度。
还要更强!不动明心中不断重复这个念头。
但他自认已将当下能做的事都做到了极致,在这茫茫雪山上,还有什么能方法能帮助他在武道之路上更进一步呢。
过往的经历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眼花缭乱过后,不动明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像是沉入了漆黑的泥沼中。
光线变得像气体,缓慢向上蒸发,当黑暗几乎就要将不动明吞噬,从他意识深处猛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求生欲望,化成四道鲜红的丝线,绑在不动明手腕和脚踝上,像提线木偶般拉扯着他的身体向上飘去。
不动明漆黑的意识泥沼中,亮起一道妖异的红光。
一些奇怪的符号在不动明眼前飘动,他想起这正是半天风那张记录《波波尔乌》破布上所画的符号。
那些扭曲的图样就像许多个舞动的小人,在他面前跳来跳去,一举一动都烙印进了不动明的潜意识之中。
不动明内心体验到一种顿悟后的通透,某种此前所有有过的模糊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然后迅速变成了一种渴望挥拳向前的冲动,像一股电流,瞬间遍及全身,然后隐没在了血肉中。
明月当空,不动明把脸埋在雪里,不动声色的笑了。
翌日,他化自在破天荒一直等到不动明自然醒来,然后取出一颗药丸扔到少年面前,说是不动明所服毒素的解药。
“吃吧。”他化自在说,看上去不像撒谎。
不动明倒也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在这近一个月的相处里,他似乎也有些能理解他化自在的行事理念了。
作为一个毫无善念、纯粹的恶人,他化自在随时都在想着,如何用更具创意的方式向其他的人散播痛苦与恐惧。
如果是我,会怎么做呢?不动明这样想着,以他化自在的角度来思考:
或许可以先交出解药,让不动明认为苦难已过、死里逃生,然后再在对方最满怀希望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施以毒手,将其“从身体到心灵彻底摧毁”。
不过,此刻不动明也有了自己的计划。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山顶上空有一朵硕大的旗云缓缓飘过,若是二十多天之前,自己还会为这神奇的天象惊叹不已,但现在,不动明却已经是司空见惯,连随之而来的气候变化也是了然于心。
他眯着眼,注视着他化自在,静静等待着决定生死的那一刻到来。
“你还不走?”他化自在问,“你的腿不是早就好了。”
不动明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伪装早就被对方看穿了。
见他化自在闭着眼一动也不动,似乎真的有意放自己走,不动明干脆也利落的站起身,转身朝着“银山血海”外走去。
当少年完全转过身、背对着他化自在的时候,后者猛然睁开眼,操纵藏在身下的骨鞭,朝着前者的脚踝劈去。
但他的第一击却落空了。
不动明在转过身的时候,也已经将全身戒备提到了最高。他轻轻跃起,后仰凌空翻身,躲过鞭子的偷袭,同时确认了一件事——他化自在还不能自由行动,否则第一下出手,便应该是亲自冲上来了!
但在不动明闪避的时候,一块破布从他胸口滑出,飘落在了红色花田的边际处。
“糟了!”不动明落地后大声惊呼,看上去十分惊慌,连忙就要去捡那块破布。
但他化自在的骨鞭再次杀到眼前,不动明只能先转身应对。
在这过程中,少年神色怪异,即便骨鞭的攻势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仍然不时用余光去察看地上破布的状况,似乎很担心将其遗失。
不动明这一反常的行为,引起了在“银山血海”外观战的姜九注意。
姜九觉察到不动明有意无意的瞄向自己,显然是在担心他会把破布捡了去。
他不禁对那破布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才会让不动明在这生死关头,还对其念念不忘。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姜九脑子里闪过:难道这块破布就是《波波尔乌》?
这样一想,姜九的心顿时躁动起来。
此时他化自在用鞭子缠上了地上一块大石,用力一拉,将身体逼到了不动明身前,然后拳掌连出、招招致命,显然是想将不动明置于死地。
姜九也来不及细想,起身便朝花田里的破布冲去,想趁着这会不动明和他化自在还没分出胜负,抢过破布看个究竟。
不动明见姜九果然上当,嘴角上扬,双臂突然爆出一股黑色的气焰。
他头顶脚踢,使出一套毫无章法但十分凶猛的拳法,瞬间竟将他化自在也逼的不得不防守招架。
奇招生效,不动明也不恋战,趁着瞬间的空隙,转身便脱离出了战圈,飞身朝着已进入到“银山血海”内的姜九冲去。
此时后者刚好拾起那块破布,却哭笑不得的发现,那真的就只是破布一张罢了。
姜九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刚一抬头,便看见不动明满脸杀气贴到面前,向他迎面挥出一记重拳。
姜九抬手想挡,但不动明却又突然收招,使出“圣子”教他的“凌波身法”,灵巧的绕到了姜九身后,一掌拍在后者背心,想要将他推向他化自在所在的方向。
姜九意识到不动明是想把他当作替死鬼留下来,顿时又惊又怒,爆发出全身的“气力”,与不动明掌中的推力抵消,晃晃悠悠停在了原地。
“你小……”“子”字还没说出口,一阵强劲的山风吹来,为顺风发力的不动明增添了助力,姜九顿时失去平衡,着花田中央的位置飞去。
旗云过后,必有大风。
不动明在这山上呆了这么久,早就将天候气象摸得一清二楚,因此才能利用风势,成功将姜九推进了自己设下的陷阱中。
他化自在原本正要挥鞭追击不动明,此时见化乐教的干部突然飞入花田中,便先停手观察。
“以后由他陪你!”不动明高声对他化自在说,“他比我厉害,一定能让你尽兴的!”
他化自在一想,觉得不动明说的倒也没错。他的伤势还得花上数十天才能彻底痊愈,期间有姜九这样的高手留着陪他解闷,当然是再好不过。
不动明也没回头去看姜九有什么反应,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山上多呆,两步跃出花田的范围,便向山下奔去。
下山途中,不动明瞧见连日来一直在旁观战的辉银也正沿着不远处一条小径下山。
随着两人距离拉远,后者的身影逐渐淡出不动明的视线,消失在了冰雪间。
不动明也没再多想,他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大吼了两声,奔入逐渐扬起的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