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神异再次出现,让司柏起了回府的心思,既然补天失败,那阵眼上的龙骨让它继续沉睡九失去了它该有的价值。
才多久未归,站在司府门房前,望着里面皑皑白雪下的大宅子,梅寒孤素、一草一木、青砖瓦石,两边的街道,冷清、寂静、了无生气,空荡荡的仿佛已被遗忘几百年。
他抹去脚下的雪,注视着那条填平沟壑的痕迹,思绪飞远……
当时伤重,也没来得及送白白离开,多日过去,不知此刻她过得如何,不过至少,她远离了这场残酷的争夺。
“奇怪,怎么总能感觉到那丫头的视线。”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不像是相思错觉,却又摸寻不到,弄得他一路上都心跳不止,“莫不是……”司柏左右看了看,心里思忖,“真的忍不住来偷偷看我了?”
即使来到书房下几百米深邃的地宫,于烛光与黑暗交织的寂静里,这种视线感依旧存在,无处不在,偶然间,有水滴一声空鸣,打破了这份冰凉的静寂…
微弱的风静静流过,烛光阑影轻摇,抚摸过隧道走廊的石壁,似孤独温柔的情郎在抚慰清冷的爱人,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氛围……
司柏踏着机行石向下走。
目的地并不远,垂直最深处就是阵眼,但这座地宫是非常大的,以路为阵线,贯通全城十方角落,复杂如一座巨大的迷宫。
这非普通人力所能完成,补天如此机密之事,他也不会假于他人之手,连贴身侍卫司裂都未曾下来过。
补天阵已然失效,但余力尚存,微弱的灵光还在一块块墙壁上呼吸,偶尔点点漫开,绘成一个个奇妙的符文状,又后继无力般倏然散开,仿佛花开花谢于须臾……
“虽不知为何,但想来就来,干嘛还躲着……”白祀的神异他也见识过几次了,即使如此无法理解的情况,他也是能接受的。
脚下一震,机行石咔嗤停下,司柏站在了最深处的石门前,有齿轮的嘎吱嘎吱停摆的咬合声传入耳内。
而不远处,那本应关闭的石门是打开的……
“你说得对,本公主干嘛要躲?”司柏还在奇怪是何人闯入,而自己的嘀咕声已传来回应,细碎的石子被一双轻盈的脚步碾着,巨大的门扇之后,李子璇冒出头来,湖衣映烛,未戴那半截面具,微扬臻首,明雅而尊贵,仿佛只是偷看被发现了。
南露一身青裙浅袄,着着碎花披风,端身温目,随侍在侧。
与身为云色时气质截然不同,而唯有左腕,那纤细雪白处一截锁链证明着她的身份,在披风下若隐若现。
“是你?”
“那你以为是谁?”
司柏不答,眼直视着光明坦荡的尊贵少女,目光又透过她望向他的恢弘地宫,“臣可并未知会殿下,这突然回到府上,又来到这本无人知的此处,是和臣一样有闲情逸致吗?”
“哼,本宫可没那闲心,我只是来为了地下那东西。”李子璇直言不讳,面对站在她一方的盟友,她也没必要隐瞒。
“这就是殿下最初造访府上的目的吧。”
“只是一部分原因。”
司柏点头,未去深究,“既然殿下坦诚,那龙骨就臣就赠予殿下了,您运气很好,补天阵已经失去了效用,门后不远你也看到了,那便是七步桥,名为龙目雷域,也是唯一的机关,殿下若能走完这七步,那东西就注定是属于你的,而我这句话里还包含一个意思,南露姑娘可不许出手。”
看这主仆二女还在门口,且略微狼狈,他就断定她们还没取得龙骨。
“司大人,你既应了,多此一举有何意义?”南露面上顿染寒霜,心生不满。
“毕竟本君身出不知峰,总要看一看天命……是否所归,而且,不请自来,总要有些惩罚的,否则本君脾气也太好了些。”
不请自来这四字,让南露一时无话可说。
“好。”李子璇忍不住回应,话一出口,她承认,她被那句天命所归刺激了。
“殿下请。”
李子璇抬步,停顿了一瞬,慢步走过去,步伐随目光而逐渐坚定,不远处打开的石门如同巨口,等着她自动投来,而她只有做到征服方可。
“司柏,如今是关键时刻,殿下若因损伤错失,我定不饶你。”注视着李子璇步步谨慎而去,南露目光凝成犀利,冷冷刺向司柏。
司柏没去理她。
龙目雷域,顾名思义,它就是一道目光,神龙陨落之际,残存的最后一缕意识,说强亦不强,说不强却无人能闯。
说是一道关卡,不如说是神明的考验。
大门前半米,李子璇不由再次停驻脚步,望着三米外平平无奇的木板桥,整整七块,犹如幕河浮舟,悬于深渊之上,方才闯门的一幕幕冲击于眼前……
本不过是一道目光,虽然它的主人是神明,却也实没什么好怕的,也真的没什么威力。
可被那目光注视着,却无法前进半步,半步若进了,便会瞬间感觉无限雷霆加身,如无数的爪子抓住白银之根,撕扯再撕扯,直至断了成神为君之梦。
她停下不是因为对雷霆的惧怕,而是那不被承认的时刻让她痛苦,无法相信,无法接受。
这七步时刻,是她这十七年都不曾了解的脆弱时刻。
微微的风吹过面颊,李子璇眨了眨眼回神,额头颊边一片冰凉,她才知自己竟流了冷汗。
“李子璇,你在多想什么,拿龙骨不就是为了引起神明的注意,获得承认吗?”
走到木桥前,踏上。
如印章般印在地板那一刻,世界骤然变了——有云雾之气从四方涌来,浩渺波涌化成海,将无底深渊迅速填满,万钧雷霆随云而来,缠绕向头顶。
李子璇心脏随雷霆而震如鼓,恍惚中,似有什么光落在身上,幽晦、沉重、神圣、冰冷,又好似慈爱般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