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送走了金宝。同时也在盼着金宝。但是,山林不是我的家,即使是家也不能天天呆在家啊!金宝决定,过段时间再上山去会会他的熊友。他相信,山林子就这么大,他能找得到它。熊虽不是人,不能说人话,但心是和人相通的呵!
金宝和宝钗一路走着,黄昏渐浓。春天山间的彩霞,是那么绚丽,欲与春天漫山遍野的春花比艳。花草丛中,衣着华贵的蜜蜂嗡嗡地为它喜爱的花儿唱歌;俏丽的蝴蝶,给花儿伴舞;鸟雀,悠闲自在地,一会儿在丛林里嬉戏,一会儿又“喳喳”叫着,欲与蓝天上的白云赛飞……林中充满着热闹和欢快!就连那斯文的溪涧,淙淙地流淌,在山的脚下,在风儿美妙地吹奏下,它也学着淘气的猫儿,不断地拿它柔软的身子蹭着大山的脚,让山儿,痒痒的,只想发笑……黄昏的阳光呵!像金子一般,灿烂地发着光。它铺满在乡间的土路上,像金条;铺在流水上,像锦缎……走在黄昏里的人,也似金人,通身遍体都在发着宝光!乡间的景致真美!什么大观园?什么皇宫?我想,大自然才是最美的!宝钗突然心里感慨道。她沉醉在这大地的美之中,仿佛忘记了一切烦恼。
还未走到金宝家,天色已经不早了。牧童已经牵着牛儿,匆匆赶回家。袅袅的炊烟,正在朝着屋顶的上空,散发清香,让过路人垂涎欲滴。
宝钗看起来是走不动了。她双脚一拐一拐的,像个瘸子。金宝看她走得满身是汗,不停地用帕帮她拭去脸庞一层层不断冒出来的汗滴,关切地问:“要不我来背你回家吧!”宝钗虽心里想着有人背才好,但是她心里很矛盾。因此,还是摇一摇头,摆摆手说,“别,让人看到了又起嫌话。男女授受不亲!况且那只肥鹿,……”金宝说:“算我说不过你,你总是搬国粹出来压我这个不识字的。那你硬挺好了。不过,以咱们现在蜗牛爬的速度赶路,明天早上都不知道能否走到家中。我爹娘都会担忧……哈哈!孤男寡女的,在外面露宿一夜,这样让众人怎么想?”金宝的话不无道理,宝钗不语,她继续走了几步后,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吆喝道:“金宝,那你背我吧!”金宝笑嘻嘻躬身过去,驮起宝钗,又踩着轻功的飞步,一阵风似的,穿绕过山群而去。
和金宝想象的正是一样:爹娘的眼睛都快要望穿了,脚尖顶起,像跳芭蕾舞,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到这边。盼儿归!
“金宝——”一看见金宝和宝钗回来了,金宝的爹娘异口同声道。他们很是高兴。金宝他娘还一边抹着眼泪说:“你爹那个没良心的,刚还在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说你们俩肯定被山中的饿狼给叼去了。”金宝赶紧抱住娘,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个,“叭!”地一响,惹得宝钗忍不住捂嘴笑了。“儿子,你怎么受伤了?”金宝他娘赶紧推开金宝,心疼地说:“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还有,你们的衣服,好像都是湿的?”金宝大笑着说:“哈哈!说来话长。进屋再说吧!总之今天你儿子和你未来的儿媳能活着回来是天大的造化。”听到未来的儿媳这几个字,宝钗马上脸红得盖住了脸上胭脂的颜色。
晚饭过后,宝钗躺在床上,彻夜难眠。闭上眼睛,眼前是漆黑的夜色;睁开眼睛,眼前是漆黑的夜色。她发觉她是越来越对金宝爱得深了。深得看不见底,就像这黑色,影子似的要跟着她。自从昏迷中醒来,宝钗睁眼闭眼都是金宝了呵!大观园也不想回了。尽管这个时候也许娘和哥哥、老祖宗他们正在寻自己寻得急。但是,……哎,叫我如何面对?……他们是否会像反对宝玉和林妹妹成亲一样反对我和金宝成亲呢?我们也相爱,也门不当户不对。想着这些,她就忐忑不安起来。想着这些,她就不自觉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斜着脑袋,看小窗外那一轮圆得不能再圆的月亮。
……
我跟金宝会有圆满的结局吗?宝钗陷入沉思。在这儿,生活虽然简单素朴,但是感觉心灵上很是轻松、快活。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人可以做回真正的自我。
“宝钗,宝钗!你回来,你别走!别走呀!……”很清晰的吐词,在夜的幽静里,无干扰地传了过来。宝钗一惊,这声音正迷迷糊糊从金宝的卧房传来。金宝在说梦话?她好奇地披衣下床,悄悄出门去,来到金宝的房门口,探看。金宝睡得正香,连呼噜都不打一个。宝钗出神地看了他一会儿,满心里都充满着爱意。就像春天里的玫瑰。一阵夜风从窗户眼里袭来,宝钗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凉,她正准备回房,又听见金宝的梦话声:“宝钗。我们要永结同心,做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一辈子不分离!你一定要答应我呵!”“我答应你!”宝钗挑起唇角,微微一笑。她真希望刚才那一幕不是梦话,而是金宝醒时说的话。
不能老赖在人家住。翌日晨,宝钗早早地就起床了。带着一丝倦意。床脚下,金宝家的猫,捉了一夜的鼠,此刻正在眯起眼睛,伏在毛茸茸的脚爪上酣睡。在这里,别人家,连猫都可以自由地充分享受着睡眠的美好,而此刻的我,不比猫儿。想着往常在自己家,这个时候,我还倒在床上,贪婪地睡着懒觉哩!宝钗如此想着,有些想回家去。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呢?我看你眼睛里布满血丝,昨儿白天里受罪了,不如你躺下再好好睡上吧!”金宝的娘望见宝钗倦怠的眼神,怜惜地说。宝钗见金宝的娘语气如此恳切,她微微点头。金宝的娘拉着她,又进屋继续躺下去了。
才躺下去,就听到外面屋里打雷似的飘进来一个声音:“哎哟哟,金大婶,听说你们家金宝前些天回来了,还捡回来一个媳妇?怎么也不通知……”宝钗听到媳妇二字,不觉心头一阵紧张。“吴大妈,您可别说笑了。人家是大家闺秀,我们家金宝配不上。还有,金宝只是救人,没想过什么媳妇的。”吴大妈摇晃着她发福的胖乎乎的身子,说:“你知道些什么?天上也有掉馅饼的时候呀!金宝和那姑娘呢?让我看看,瞧瞧是怎样一对精致的人儿……”吴大妈向来很随意,到哪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畅通无阻。尽管金大婶还没回话,她的脚步已经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搜寻。
珠帘动,吴大妈大大咧咧已经钻进了一间卧室,正好瞧见了墙角床上卧着的宝钗。简陋的屋子、破旧的摆设,都不能掩盖宝钗通身的美丽和贵气。“哇!是我老眼昏花?”吴大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自言自语,“活了几十年,大半辈子了,从未见过这么端庄标志的人儿!我的天!这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吧!”
宝钗不想回话。她觉得着实很困。虽然她还没睡着,依然装作睡着了的样子,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我说吴大妈,到这边来坐吧!宝姑娘太累了,让她安静地好好睡睡。”背后,金大婶在朝这边吴大妈挥挥手。吴大妈眉头一皱,撇撇嘴巴退出屋来。她心里想,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找个媒婆介绍给我们家二郎就好了。正想着不留神绊了一跤。“哎哟!你走路没长眼睛呀!”吴大妈只顾埋头走路,不想踩到一双前来的脚。抬眼一看,是黄媒婆。“我呸!你长了眼睛还挡路?好狗不拦路!”黄媒婆一大把年纪了,还爱俏,把自己当作十七八的少女打扮。村里的人都说她是老来俏。青春岁月不饶人,黄媒婆不服老,为了美丽,她不怕周围的人说三道四,脂粉一年比一年施得厚,妆一年比一年画得浓。远远地看,真像个上了彩陶的石膏模子。幸亏黄媒婆年轻的时候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受得打扮,要不然换另一个人这样作油,会有更多的人要说呕吐、晕倒的话了。“哼!你有我美吗?”黄媒婆在生气的时候总是这么质问人。吴大婶上下打量着她说:“20年前,你是村子里最美的。可是现在你不是了。流水落花春去也,绝色佳人也变黄脸婆。你敢和年轻姑娘们比美吗?……”黄媒婆气得龇牙咧嘴直叫唤,她不好说什么了,紧紧捂住耳朵,她真想说:“我也不想老啊!可是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因为一生气,黄媒婆忘记了自己登门拜访的目的了,她气冲冲,大步踏出屋门。金大婶见她们吵嘴,也只站在一旁默默地摇头。她们俩是冤家,但是,说来也不巧,这对冤家常聚头。
走到半路上,一个担着大白菜去卖的婆子遇着黄媒婆问她:“你今天去金家说媒情况咋样啊?看你垂头丧气的准吃了闭门羹吧?我早说了,金宝那孩子看不上一般的姑娘家……”黄媒婆斜着眼睛,瞧也懒得瞧她,“去去!没心情和你说话。”那婆子勾着个腰,张开一张早已掉完牙的嘴,傻笑着,继续踏着草地去了。
“是哦。我是专程去做正经事的,事情还没开口,都被那糟婆子吴大妈给搅和了。干脆先在外面溜达溜达,转一圈,玩会儿再回头继续做媒好了。”黄媒婆一边自语着,一边朝不远处的一口池塘走过去。冬天还没去,春天还没来。那些树,在寒冬,坚强点的,忍住没有掉眼泪——树叶,脆弱些的,只剩下几把光光干柴似的枝条,凌乱地披散在树干的四周。淘气的小鸟们,停在枯枝上,就像几片新叶。不过,这暖阳,这和风,正在带着春天,在鸟儿们的欢叫声中,越走越近了。
池塘的水浅浅的。有一半只见稀泥。黄媒婆放眼望着池塘的对面,那丛茂密的竹林,她顿刻间,陷入了年轻时一段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