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正屋内也是焦黑一片、空空旷旷。所有的窗子都成了黑黢黢的洞口,像是一只只深不见底的眼睛。贺须晴摸黑进去,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在柜子中间翻翻找找,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灯台下的角落处,倒是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贺须晴从那儿摸出了一个火折子还有几只蜡烛,立刻着手点燃了一根蜡烛插在灯台上,小小的灯光在黑暗中亮起来,贺须晴始终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一点。
她端起灯台细细地查看周围的景象,房屋中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从残留的大致轮廓来看,这里原本摆放的东西也是简洁至极。除去一套桌椅,一扇只剩下骨架的屏风,就只有一张床了。床上所有的被褥自然都已经化成了灰烬,连床幔之类的都不见踪影。
贺须晴站在床前望向屋内,只觉得这里熟悉异常。
她记忆没有消失的时候,是不是在这里出现过?她往前走了两步——焦黑的桌子原本应该是石青色,屏风上绣的花样只是简单的山水烟雾,但却很是大气,从这屋子的正门出去,迎面两排都是葱茏的树木,院落中除去青绿色少见其他的颜色……
一个有一个的细节从脑海中不断窜出来,贺须晴感受着这些陌生的情绪,忽然觉得眼眶微热。
她一定到过这个地方。就算这房间已经面目全非,她也能从中想象出昔日它的摆设。贺须晴转过身,伸手抚上了床头。这张床原应是红木所制,未烧焦的边边角角还能依稀看出红色。床头上几处栩栩如生的金线描花,也只剩下了半朵,花蕊处特意雕刻出的凸起也有些焦黑。贺须晴把蜡烛凑近了观看,忽而见到焦黑的花蕊处有些异样的闪光。
她伸手摸过去,用指尖轻轻擦干净上面的灰尘,这才发现凸起的部位镀了银色,
这里……贺须晴手指慢慢用力下压,意外的发现凸起的部分更像是一个机关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猛力压下去,凸起部分被按到底的时候,忽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咔哒”声。
她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身后某处沉闷的石头摩擦声响起,她转身一看,一面墙整体后移,一道暗门出现在了墙体之后,暗门像是由整块的石头打造而成,自动向后移开半扇,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贺须晴执着灯台走近几步,小心翼翼地走进暗门,这才发现暗门里面是一间静室。
许是因为这暗室整体是由石头打造的,并没有收到大火的影响。静室里面素净无比,除了几个蒲团、一个柜子之外就是一张床,好在床上的被褥什么的都是全的。贺须晴点上了静室四周的灯台,原本还显得有些可怖的静室此时看着顺眼多了。
贺须晴打开柜子,惊喜的发现柜子里面居然行医用的银针、小匕首之类,还有几个不知名的瓶瓶罐罐,她一一打开,小心地闻了闻,立刻确定里面是金疮药、解毒丹等东西。
“真是天助我也……”贺须晴低言一句,把整套的银针揣在身上,立刻转身跑出屋子,沿着来时的方向重新冲到了大雨之中。
屋外漆黑一片,狂风夹杂着倾泻而下的暴雨,让人寸步难行。贺须晴低下头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勉强借着天空道道惨白的闪电辨识方向。雨水冲在焦黑的建筑上,不多时就被染成了黑色,在她的脚下汇聚成道道黑色的水流。
等贺须晴重新回到黎清焰的身边时,黎清焰还在昏迷之中,只不过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动作,只是死寂的躺在地上,毫无生气。
贺须晴心里一紧,大步跑到了黎清焰的身边,有些颤抖地俯身贴上他的胸口。黎清焰浑身的衣物早已湿透,这会儿又在地上躺了这么长时间,身上凉得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贺须晴紧绷着神经静心听了许久才感受到他心跳的微微颤动。
不过也正是这一丝颤动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贺须晴从怀中摸出刚才一直紧紧护着的银针和火折子、蜡烛等物,首先点了蜡烛立在他的身边,随后把银针布包展开,挑选了一根最粗的,先在烛火上细细灼烧了片刻,才在他左臂伤口上方小心翼翼地下了第一针。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扒开黎清焰的上衣,又在他胸口处连着扎了五根银针,静待了一会儿,六根银针上都渐渐蔓延上了灰黑色,贺须晴这才依次拔出银针,随后又在另外几个不同的穴位扎上了银针。
这样反反复复好几遍之后,黎清焰苍白而又毫无生气的脸上才又有了些皱眉的小动作。
他能感受到这种施针带来的痛意,就说明毒素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贺须晴提了精神,更加全神贯注地施针,静待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才把所有的银针都取下来。
她把剩下的银针再次揣进了怀中,弯腰费力地把黎清焰扶了起来。
她只是给黎清焰进行了初步的排毒,要想进行下一步的治疗,还有诸多麻烦。这个地方破败不堪,连个能好好躺下的地方都没有,自然不能让黎清焰躺在这里一夜。
虽说有些困难,但把他挪到暗室中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贺须晴把斗笠扣在黎清焰的头上,深吸一口气,还是再次上路了。
好在雨势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肆意,贺须晴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泥泞之中,拉过黎清焰没有受伤的右臂扣在自己肩膀上,咬牙往前走。黎清焰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基本上是被她拖着往前走。贺须晴走上一阵便要驻足歇一会儿,才不至于脱力把黎清焰摔在地上。
把黎清焰拖到暗室的时候,贺须晴已经接近累晕的边缘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咬牙把他拽到了床边,松手将他放上去的时候带累得连自己一起倒了下去,重重的压在了黎清焰的身上。
黎清焰一声闷哼,随后猛咳了几声,贺须晴连忙站了起来,摆正了黎清焰的位置,想了想,直接把他的外衣扒了下来,只留下了底衣,随后又用干布擦净他身上的水,才给他盖上了被子。
今日这样大的雨,黎清焰受了寒,又加上利器所致的伤口,发热是在所难免的。贺须晴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轻叹一口气,拿起柜子里翻出来的各种药物,一样一样的检查哪样能派上用场。
金创药和解毒丸是最有用的,其他的几样药物应急确实是十分有效,但对现在的黎清焰并没有多大用处。贺须晴整夜都没有合眼,先是给他敷了药,又就着雨水灌下去解毒丹,随后每隔大概一个时辰为他施一次针,还要时不时看看他有没有发热,发热的话也只能用雨水浸湿他的外衣,再给他敷到额头上。
这一整夜的时间,黎清焰始终处于不安分的状态。他虚汗出的厉害,可又浑身发冷。贺须晴一会儿闲下来的时间都没有,临近天亮的时候,她已经筋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