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蝶嘴边还露着白色的绢布,上面已经沾了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她面如纸色地回过头,慢慢转到程无澈面上,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目光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试一试有什么感觉?现在应该会好一点吧……越到后面感觉会越好的。”程无澈毫不避讳的对上她的目光,轻柔体贴的拨开她额头上汗湿的碎发,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如既往。
他这样的表现与周遭的阴诡暗沉的环境相对比,更让人心中发毛。
北南蝶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引魂香的“效果”再次升腾起来,她却觉得恢复了些力气,不似一开始虚弱异常——这并没有让她觉得庆幸,前一个人的怨愤让她血液冰凉,她总觉得自己的好转是因为吸取了那人的生命力。
一股浑厚的气息在她体内流转,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前一个人身上的“功力”。
程无澈眨眼间就把那急着逃走的人拽了回来,这人口中仍是一叠声的求饶,看北南蝶与程无澈的目光畏畏缩缩,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北南蝶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示意程无澈,可程无澈完全无动于终,只专心的做自己的事情。
中年人的惨叫声不出意外的响起,北南蝶也好不到哪儿去,程无澈再次充当他们之间的媒介,先把那中年人的功力转到自己身上,再借由自己引导着灌入北南蝶体内。北南蝶身上一阵寒一阵热,疼痛渗入骨头缝,让她难以抵抗、难以逃脱。
这一次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程无澈收手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声音也轻飘飘的:“不中用的东西。”
中年人软绵绵的趴在地上,得到的待遇并没有比上一个人好多少,也是被毫不留情的扔到了一边。
笼子那边却已经炸成了一锅,人人都亲眼看到了两个被拽出去的人是什么下场,原先还故作镇定的老者现在也是面色苍白,身子抖得筛糠似的,最终不住的念叨着“丧尽天良”、“天理难容”之类的词。
再有白衣人开笼门,众人便一窝蜂的往里挤,谁也不愿意被抓出去。可笼中空间原本就有限,就算再往里挤,也很容易被白衣人抓出,又有几个人试图反抗,一边静候着的白衣人眼疾手快的甩出那肉眼几不可见的细丝,不是往人眼睛上下手就是掐准了穴道般刺在人最痛的关节上,所有意图反抗的人立刻失去了行动能力,自然又引发了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笼中的人流水般的送往程无澈身边,北南蝶已经分不出精力去看笼子那边的事情了,她的痛苦比起被吸取功力的人不遑多让,尤其是这种车轮战的形式,程无澈只会在结束的时候探探她的脉,探完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挥手召来了下一个。
“北南蝶!你们用这种阴毒的方法谋害人命,难道不怕遭到报应吗!”一声尖利的斥声从笼子中传出来,正是那呼唤欢郎的女人。
她字字泣血,笼中沉寂了一瞬间,众人的叫骂声更加凶了。他们已经看出了这些人根本不会给他们出路,求生欲一旦消失,他们也无所顾忌了,只孤注一掷的想痛快发泄一顿,想以最决绝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到最后的所谓“尊严”。
“檐蛛留下的种,从根上就已经坏掉了!你害死了北家上下,却像个老鼠似的躲起来研制这种阴毒的武功,你不得好死!”那女人虽被众人挤在中间,声音却穿过人群直直的向北南蝶的耳朵钻去。
“檐蛛”这两个字蓦然出现在她的耳边,阴冷的感觉自脚心升起,偏偏耳边的话还不止于此,众人的谩骂如疾风骤雨般,片刻不停。
“倘若我要是能活着出去,定然穷尽一生也要找你报仇!江湖上谁不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你这样的人活该被人千刀万剐!怪物,妖女!”
“就算是化成厉鬼,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咒骂的声音杂乱无比,白衣人手下没有丝毫含糊,一个接一个的抓人出来。北南蝶意识已经陷入混沌状态,身上的痛苦让她的意志更加虚弱,这铺天盖地的咒骂豁然与记忆中的某些场景重合,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幻境中还是在现实中。
她好像又恢复了多年前那个瘦弱的模样,在北家独身一个走着,仆人们都避她避得远远地,还会在背后议论她是“怪物”、“妖女”……
檐蛛把她扔进毒虫堆里的时候,吴嬷嬷也只敢远远地看着,事后也只会眼泪汪汪的说上一句,夫人都是为你好。北南蝶从那时起就很恨这句话。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那些过去了,今日却恍惚间又清楚的记起了自己之前遭受过的种种,惊惧成倍袭来,百虫噬心的感觉极为鲜活,将她刺激的喘不过气来——
“啊啊——”北南蝶仰头一声痛呼,双眼早已一片茫然,吃劲的双手手腕早就在锁链的摩擦下破了皮,此时鲜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沾得整条胳膊都鲜血淋漓。
笼子中的人已经少了多半,程无澈始终专心致志的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听见这声痛呼眉心一跳,转头看向了北南蝶,立时发现了北南蝶涣散的双目,心中一紧,立刻收了手,一掌将身前的人拍开,站起身扶住北南蝶,迅速抬起她的下巴往嘴里塞了颗清心丹,利索的封住了她身上几个大穴,低声叫道:“南蝶——”
北南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双眼中隐隐有红色的光芒流转,竟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寻常练功者急于求成时受心魔干扰,常常不能顺利的引导内力,走火入魔者也不在少数,而且这种情况只要一发生,这个人大多也算是废了。
程无澈之前也考虑过这种情况,因此特意加了足量的引魂香,好与大量入体的内力相互牵制,再加上他的引导,总不至于走火入魔——可他没有想到,这种情况竟然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