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蝶看着那张细网,网格连接处扎着尖利的倒刺,细密不起眼。她小心的用手拽了拽,觉得还挺结实,便试探性的将网展开放进水潭,慢慢地等待着。
地下暗河一般少有鱼类。尤其是这种常年不见天日的雪水化成的河。就算这河弯弯绕绕流出了地下,汇集到地上,外面山势陡峭,也难以有鱼类存活。不过那节小小的鱼骨还是让北南蝶燃起了一点希望。
她现在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出去,要是能在洞中找到可以裹腹的东西,那她的危机感就能大大降低了。
这石窟中的书大多完好无损,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至少可以说明这个洞还算得上是一个安全的洞。写出这一窟书的作者想必也在这洞中住过一段时间。
她等了许久,小心地把网拉出来,网叮叮当当的撞在一起,从粼粼刺骨的水潭中脱出来,倒刺上干干净净,连一根水草之类的东西都没有粘上。
北南蝶愣了愣,一声不吭的把网重新丢回了水中。
由于坠下这石窟的时候她昏迷了好一会儿,其后又在上面的黑暗中摸索了许久,是以也弄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看洞中光线尚足,想来外面还是白天。
北南蝶在小腹上按了按,饥饿的感觉从她踏下石阶就已经缠绕了上来,只是被她一直勉强压制着而已。
她站起身,打起精神在石室四处看了看,想找出点对她现在有用的东西,可除了满满的书籍,视线所及之处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
她无奈,只得随意翻了一本书出来,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想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难以辨认的字迹、大片的墨迹、杂乱的布局……北南蝶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兴趣立刻又被打散,她扔下这本书,在一片翻起的灰尘中捞起另外一本,百无聊赖的扫了一眼,正想丢下,却被其中的一个词吸引住了。
是一个药草的名字。北南蝶好不容易找出一个还算是工整的词,连忙接着辨认下去。她脑中早已储存了无数药草的名字习性等,按照脑中所想一点一点往下看,居然勉强读通了其中意思。
这本书好像是一本专门介绍草药的集子,里面收录了约三十多种药草,样样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东西——就算是寻常的药草,这本书里面记载的用法却与常规不同,甚至有些有违常规。一般的医师若是能看懂其中的内容,定会大骂狗屁不通、不合常理,但北南蝶从小钻研的医术与常规医术也多有出入,是以她并没有太奇怪,反而是认真的代入书中的情景,在脑中不断演练。
书中约有五分之一的内容是北南蝶闻所未闻的,而其他的则与北南蝶认知中的完全相同,甚至比她脑中储存的知识更加详备。北南蝶被勾起了兴趣,意识到撰写此书的绝对不是对医术一无所知之人。
他不光涉猎广阔,介绍准确,而且详细的标注出了各种珍稀草药生长的地方,落笔之间俨然是自己亲身去过那个地方一样生动形象。拳谱剑谱之类的北南蝶不通门道,但这药草方面她若自认第二世间便没有人敢认第一了。也正是由于这本书,北南蝶忽而明白了这堆书的意义与价值。
她极快的浏览过一遍,看完之后放在自己脚边,急匆匆的又翻出了另一本与医术有关的书籍,再次读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那本薄薄的册子再次被她放下,北南蝶面色沉静、眼神复杂的抬头看了看这一室杂乱,暗暗想:这所有书的价值,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得了。
她原先还无法想象鬼医的藏书究竟是个怎么样的阵仗,现在终于明白了,鬼医的藏书不光包括医术毒术,还包括三教九流各种意想不到的东西。这笔比世人的想象更大的财富,眼下正以一堆破烂的形式堆在她的脚下,任她随意处置。
左耳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北南蝶从难以置信的感慨中猛地被拉回来,抬手使劲按了按自己的耳朵,等那阵疼痛稍稍减轻之后,她才微微松开手,可耳边却忽然响起了细碎的叮当作响的声音。
北南蝶现在对声音极为敏感,立刻转头却寻找声源,找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声音来自于那个小水潭。
北南蝶走过去,有些疑惑的看着水潭边只露出一个边绳的细网,细网当着她的面,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阵狂喜顿时涌上北南蝶的心头,她立刻蹲下身子,拽住那细网的边缘,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埋入水中的网拽了起来。
细网叮叮当当的脆响起来,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上一次那样轻便。北南蝶眼疾手快的把网摊在地上,几个黄白相间的活物在细密的网眼间不断翻腾挣扎着,做着徒劳的努力。
果然是鱼!腹中的饥饿感再次被唤醒,北南蝶心中虽喜,却还是一贯小心翼翼的抓起地上仅有手掌大小、飞梭形状的小鱼,仔细掰开牙口看了看,又掏出银针扎了几下,没见着有什么有毒的迹象,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网有六条鱼,都是同一个种类。这鱼没有齿牙,细腮细鳞,触手滑嫩。北南蝶想了想,割下身上一块还算是干净的布,拿出小叶子细细挖腮去鳞,洗净放在布上,兜着六条小鱼向上一层走去。
她还记得上一层的角落处有一堆乌黑的炭,再加上她手中的火折子,还有入口处厚厚的絮草,总能将这几条小鱼烤熟吧。
抱了絮草生了火,北南蝶用小叶子串着鱼小心的烤熟,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手脚都没有什么力气,小鱼一烤熟,稍稍放凉便立刻进了她的肚子。
没有什么味道,但好在肉质还算是鲜嫩,比较容易下口。这鱼没有多少细刺,只有一根完整的鱼骨。北南蝶把脚下六条完整的鱼骨收拾好堆在一边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些所谓的世外高人,还真是磨人。
要让她来选择的话,就算是保存再贵重的传家之宝,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脚边还有收集来的几只断笔、干涸的砚台、写满狂草的纸张,可以推断出来,写下那些书籍的人,应该就是日复一日的在上层写作、进食、睡觉,每写完一本便随随便便丢到底层储存,不知过了多少日。
她也不知自己会被留在这里多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