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焰脸上微微泛出些惊讶,下一瞬就被窗外的怒骂声引去了注意:“妈的!哪个不长眼的在老子头上动土?还不快下来给爷爷赔罪?”
黎清焰的眼神倏然间变得凌厉起来。
楼下叫骂的人,正是出了客栈门打算看马的陈青。
“你想做什么——”北南蝶压低声音,眉目间已经隐隐露出怒火。
程无澈挑了挑眉头,道:“失手了。”
“……”
楼底下立刻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来,间杂着店小二上前劝解的声音,不过看样子并没有什么效果,沉重杂乱的脚步声从木制的楼体上传来,北南蝶立时转了头,防备着门口忽然冲进来的人,那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没有来到门前,就被人拦下了。
“实在是抱歉,这位公子,是我失了手……”黎清焰身边侍从云黎的声音响了起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赔罪,陈青中气十足的声音炸雷似的响起:“失了手?失手瞄着爷爷的头浇滚烫的水?谁借给你的胆子?”
“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备有上好的伤药,马上给您取来——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定全权负责!”云黎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道。
“你这小子还敢诅咒爷爷有什么三长两短?”
……
一阵扯动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陈青把云黎拽了下去,一行人的声音渐渐变远,北南蝶这才转过头看程无澈,神色极为冷峻:“你是打定主意与我们为敌吗?”
“这话怎么说。”程无澈整了整衣服,眼中露出些迷茫:“难道打碎一个杯子就是与你们为敌吗?”
北南蝶沉默了一会儿,不想对他的装傻充愣再有什么评价,黎清焰也几乎忍耐到了极点,程无澈却又笑了起来:“不要生气嘛,只是跟你们开一个小玩笑而已。我说不喜欢跟人分享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可我也觉得,这白隘山上的东西应该是属于你的。”
他话题跳跃得无比自然,北南蝶一时不知道这人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来到这里。”黎清焰冷声问道。
“怎么说呢,只是想来看看热闹。”程无澈道。
“先是在青武山无缘无故的毁了鬼奎的墓,后又跟上我们,说是想看看热闹——阁下不觉得有些问题?”黎清焰道。
程无澈点了点头,道:“听起来确实像是骗人的。”
“……”
“但是南蝶,我能向你保证,这次说的话是真的。”程无澈目光清澈,浑然没有刚才狡黠、玩笑类的情绪,真诚的直直看向北南蝶——不得不承认,就算是知道眼前这人诡谲难测,北南蝶也在这样的目光下晃了神。
“鬼奎的墓,我也只是一时好奇想去看看而已。”程无澈一脸无辜的道,“而且我已经说了,你要是心存不满的话,我可以派人原样复原——不过你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放松了身子往后靠了靠,有些无奈道:“你们不给我这个机会,还要我怎么赔罪?——说起来我也没有向什么人赔过罪”
黎清焰的目光更加深沉。
“那不然这样,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怎么样南蝶?”程无澈挑眉看向北南蝶。
“你应该赔罪的不是我。”北南蝶道。
程无澈这才懒懒的看了黎清焰一眼,笑道:“是吗。但是我不想碰一鼻子灰。我的这个人情也不是谁都能承的。”
黎清焰周围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我把这个人情算在你头上,他也不会反对的。毕竟有他护不到的地方,我可以伸伸手——我这样算,行吗,黎掌门?”程无澈彬彬有礼的看向黎清焰。
黎清焰沉默不语,身上的冷硬之气却散去了不少。
“好了,皆大欢喜。”程无澈水样的唇轻轻展开,露出一抹让人惊艳的笑容,“那我们是明天上山吗?”
北南蝶眉角抽了抽,程无澈已经能神色亲昵的说出“我们”两个字了。
“我还没有答应让你跟着我们。”北南蝶提醒道。
程无澈挑了挑眉头。
“不过,我们答不答应,也不能影响到你的选择,”北南蝶道,“你有能力跟上来,我们无话可说。白隘山上的东西我势在必得。你不影响到我们的行动的话,随你怎么做。你要是坏了我的事情,我定不会轻易饶了你。”
“冰美人发起火来也是这么冷面冷心的吗?”程无澈浑不在意的调侃了一句,对上北南蝶满含冰霜的目光,才多了几分正经:“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说过我只是来看个热闹。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北南蝶实在不敢苟同程无澈口中的“你放心”三个字。
“不信我?那我就拿出点诚意吧——刚才我失手摔的那个杯子惹到的人,我来摆平,这样总可以了吧。”程无澈又拿出了那种真诚的目光,北南蝶不自觉的躲开了他的注视。
“那就这么说定了。”程无澈自说自话,像是了结了一件大事一样松了口气,又在北南蝶的手掌上扫了一圈,奇道:“咦,我送你的戒指你为什么没有戴上?”
“血程阁的东西,我们可消受不起。”黎清焰冷冷道。
程无澈沉默片刻,波澜不惊的眸子对上黎清焰,一清淡一深沉,一坦然一莫测。
“我送给南蝶的东西,戴不戴也是她的选择。”程无澈道。
北南蝶翻手摊开手掌,那一枚灰银色的戒指正在她掌心静静地躺着。
“这个东西,好看是好看。”北南蝶拿在指尖细细端详了一番,枯银戒上面雕着的骷髅花与程无澈脖子间的图案如出一辙,“但是,我怕麻烦。这戒指一看就是个招惹麻烦的东西。”
“错了。”程无澈悠悠然道,“这东西是帮你规避麻烦的。”
“你还真是自信。”北南蝶道。
“实话实说而已。”程无澈笑了笑,“稍稍长点眼睛的,都知道绕着它走,不正合你的心意吗?”
“既然这么厉害,你能这么轻易送人?不怕我用它败坏你的名声?”北南蝶问道。
“名声?”程无澈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笑话,他浅浅笑了笑,单手支在桌子上,清如冷泉的声音带上了点不屑:“名声能给人带来的什么?不如一点恐惧来得有效。我送了你这东西,用不用,怎么用,自然都随你。”
“而且——”他长长的睫毛弯出一个勾人的弧度:“我也不是随意送的,坦白说,这是我送出去的第一个见面礼——因为是你,所以才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