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蝶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是当北南玉带着一身疲惫站在她门口的时候,她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乱。
北南玉收起了脸上一贯的轻松与调笑,生机勃勃的少年之气全然不见,北南蝶恍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北向严的影子。
他额上围着白纱,站在她门前要了一杯茶。北南蝶把他迎进来,一声不响的坐在他身边,等着他开口。
北南玉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复往日的神采,眼窝下深深的青影让人心疼不已。不用他说北南蝶也能想到,这几天北南玉身上的压力有多大。不光要一手操办北向严的丧事,还要撑起北家上上下下的动荡,对外各大家族也要做好相应的措施。北南玉原本就讨厌这些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现在却不得不带着这样的心情一力承担。
他目光掠过北南蝶手臂上裹着的白纱,眸色又暗了暗。
“我查不出来是谁。”北南玉涩涩的说了一句,低头支起下巴,垂头丧气的模样。
北南蝶没有说话,把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柔的按着。北南玉疲惫的闭上眼睛,继续说道:“母亲病倒了,我还不能陪在她身边。那些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北家,就只等着我出错。”
“我不会出错的。”北南玉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也能将北家撑起来,没有人能看北家的笑话!”
“我能做什么?”北南蝶轻声问道。
北南玉睁开眼睛,舒了一口气。北南蝶的按压让他眉目清明了不少:“你就只要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把北家撑起来的就好了。”他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又转瞬即逝。
北南蝶陪着他静默的坐了半晌,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再抱怨什么,走的时候眼中的坚毅让人难以忽视。
北南蝶在那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哥哥,会成为北家最强劲的定心针。
她在傍晚时分出门,首先去的就是北南玉母亲的院子。她凭着记忆找过去,被满目惨淡的白色刺的眼睛发痛。下人们正是一片愁云惨雾,这个时候北南玉正在前厅处理事务。她去的时候,先被北南玉母亲身边的下人拦住了脚步。
北南蝶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那下人好歹认得她的身份给,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询问来意,她摸出一个小药瓶,低声道:“给夫人,安神。”
下人将信将疑的接过去,北南蝶没有再多留,她原本想去前厅,只是在路过自己之前常去的小花园时,忍不住拐了过去,在那荒芜了许久的地方静坐了不短的时间。
北向严死了。北家这艘大船猛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下一个停靠的地点会是什么哪儿。
鬼使神差的,她站起身往檐蛛的小院走过去,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被小院破落的门框上挂着的红绸惊得停住了脚步。
这一抹红在惨白的北府中如此显眼,以至于北南蝶一瞬间都没有认出这就是当初她待了十几年的小院。
她僵着步子往前走了走,这才注意到,不只是门口,小院几个歪歪扭扭的树上也都挂满了红绸,一眼看过去,不是喜庆,而是浓重的让人忍不住后背发凉的诡异。
一阵尖利的笑声从院中传过来,北南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了一旁的树边,站定身子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院外,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夫人……夫人……”
“哈哈哈哈……好!哈哈哈……”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瞬间把北南蝶的记忆拉回到从前。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转身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中的红绸绝对不是吴嬷嬷绑上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北南蝶只是有些惶然,檐蛛究竟是怎么看待北向严的。他死了,她竟要用这种方式表现自己的情绪。对比北南玉的母亲,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北家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北南蝶始终没有再出院门。北家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哀伤但庄重的氛围中,唯一两个看似不受影响的地方,就是檐蛛的小屋与她的蝶舞院了。北南玉抽空往她这边来了两趟,每次都话不多,而且愈发显得疲惫。
一直到北向严下葬的当天,北家出现的人数达到了顶峰。北南蝶静静地听着院外熙熙攘攘的声音,闷声不语地回到屋中,还是挡不住哀哀的乐器演奏声。
夜深时分,如丝缕般绵延不绝的哀乐还在继续,北南蝶会退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个留在房中,并未燃烛。
这个时间,北南玉应该还在招待安排各路吊唁的人。不知道他又会熬多长时间,不知道过了今天之后是不是北家就能恢复往日的正常。
她凝神听着黑暗中的每一点动静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声音越来越淡时,她眼皮渐渐沉重,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想保持清醒,可奇异的倦意来得如此凶猛,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北南蝶顺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却半点痛意也无。她心中一惊,想站起来,却觉得自己腿脚虚软无力,根本不像是自己的腿。
空气仿佛变得黏滞不堪,一个不好的猜想在她心头渐渐浮起,心跳陡然加快,她甚至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抵消她头脑中深深的倦意。
一声清脆的瓦片挪动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北南蝶心中的一根弦绷到极点,随即便听到了门闩被刀尖轻轻撬开的声音。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潜到房中,她想大声呼喊,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响,那人携着夜晚沉沉的黑暗进来,轻易的找到了她的位置,往她鼻尖递了些东西。北南蝶原本想屏住呼吸,可那人在她喉咙处一点,她就忍不住咳了两声,狠狠地吸进两大口粉末,随即咳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那人也不管她弄出来的动静有多大,确保她吸进了足够的粉末之后便收了手,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对面。黑暗中北南蝶只能隐约的看见个轮廓,再加上眼前重影摇晃,她连基本的神志都快要保持不住了。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忘了本了?连这点东西都闻不出来是什么?”那人冷笑一声开口,声音像是冬日里的冰刀子,刮在她身上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