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晞的情况怎么样？”陈初阳追问道。
“能调养好。”贺须晴简短的答了一句，迎着陈初阳怀疑的目光又追加了一句：“我有几味药想试一下，是治他的癔症的。”
“试？”陈初阳疑惑的蹙起眉头。
“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如果你府上有现成的对象的话，也省的我麻烦了，如果没有，我也只能冒险在陈初晞身上直接试了。”贺须晴被遮住的脸看不出丝毫表情，陈初阳只能从她的话中分辨事情的严重性。
“地牢中的人……你可以用……”陈初阳沉吟了一下，似是有些纠结，“……不过，最好不要让她们承受太多的痛苦。”
贺须晴沉默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情绪忽然从心底泛出来，陈初阳对这几个北家的仆从，还是存了爱护的心思的。即便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还是在善待这些人。
“我知道”这三个字在贺须晴嘴边转了一圈，出口却变成了：“就算再痛苦，她们现在也感受不到了。除非拿刀子直接将她们捅死，她们才可能有点感觉。”
陈初阳没有作声，只是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而贺须晴缓缓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耽误时间，便直接跟陈初阳告了别，跟着侍卫重新回到了地牢中。
侍卫得了陈初阳的吩咐，带着贺须晴来到那几个北家的奴婢关押的地方。贺须晴一路小心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地牢中来来回回转了不少的弯，才终于见到了那几个让她印象深刻的人。
她们住的地方与几个月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她们的精神状态却已经差得远了。
贺须晴站在栏杆外看着几个发了疯一样的嬷嬷撕心裂肺的叫喊的时候，心脏忽然猛地一痛。
原本这里关着四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三个。
“其余的两个一个月之前死了，一个趁我们不备撞墙自杀了，另外一个夜里睡觉的时候死的。”侍卫在一边小心的解释着，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剩下的三个嬷嬷正像发现了新玩具一样朝他们扑过来，脸上似笑非笑，手指全都紧紧地握着栏杆，直直的看向他们。
这三个人无一例外都已经皮包骨头了。她们原本就布满褶皱的脸上的满是灰尘，眼神看似在看她，实则涣散无比，嘴里呼哧呼哧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有一个甚至在地上打起了滚。
疯态十足。
贺须晴观察了她们一会儿，一颗心沉得越来越深。
这些人活不长时间了。就算是用最好的药吊着命，最多也能撑上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对任何精神正常的人来说，比起这样的状态，还不如早早死了。
“青公子？您需要她们做些什么？”侍卫有些嫌恶的半掩住口鼻，好像这些人的疯病可以被传播一样。贺须晴呆呆的站在原地观察她们，一时没有在意侍卫究竟说了什么话。
“青公子？你看她们——青公子？”侍卫连着叫了几声，贺须晴才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
只不过裹在兜帽下的眼睛已经泛了红，衣袖遮挡下的手指指甲也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掌心。
侍卫被一声寒气的贺须晴惊了一下，声音立刻唯唯诺诺的消下去，连掩着口鼻的手也不自觉放了下来。
“出去。”贺须晴压着嗓子，阴沉无比地说道。
“……是。”侍卫在自己理智回归之前本能的作了回答，随后才猛地低下头后退着出了这间石室的门。
贺须晴蹲下来，与这三个嬷嬷视线齐平，艰难的从她们肮脏的脸上辨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吴嬷嬷。这三个人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她们朝贺须晴看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无趣，又兀自嘻嘻哈哈的散开，吴嬷嬷和另外一个人齐心协力追着两外一个人跑，追上了之后竟然抓着她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鲜血顿时弥漫开，被咬的人也不觉得痛，反而咯咯的笑得欢快。
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贺须晴眨了眨眼睛，一滴泪顺着冰凉的面具流了下来，很快隐没在她的衣服上。
贺须晴从石室出去的时候，侍卫很快又迎了上来，只不过这次带上了些隐隐的畏惧。
“这石室中，除了这些人，还有没有其他有癔症、或者类似的人？”贺须晴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像是刀刮过一样，自然地带上了几分震慑力。
侍卫有些费劲的想了想，才小声地说：“还有一个经常发癔症的，只不过是与这些人分开关押的。”
“带我去看看。”贺须晴心微微提起来一点，面上还是沉声命令道。
“不过……青公子，我们主子有交代，那个人极其危险，任何人不得轻易靠近。”侍卫有些为难。
“他也说过石室中患有癔症的人都任由我使用。”贺须晴冷着声音提醒道。
侍卫犹疑了一会儿，贺须晴身上泛起的寒气几乎让他打哆嗦，在她阴冷目光的注视下，他终于松了口：“那……请公子跟我来。我能带你远远的观察一眼，只要公子答应不上前触碰。”
贺须晴没有作声，侍卫也就硬着头皮默认为她答应下来了，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贺须晴不声不响的跟在他的身后，一颗心砰砰的跳起来，内心的情绪也忽然间复杂起来。
要是那个人……真是自己想要找的人……贺须晴无数次用掐自己掌心的方式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可脚下的步子还是有些按耐不住的急切。
上上下下的石梯走了一截又一截，直到侍卫停下脚步，贺须晴的步子踉跄了两下，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就在前面了，公子可自行过去查看，只不过要谨记，不能接近。”侍卫停下脚步，显然不想进去看里面的人。
贺须晴暗暗吸了一口气，踏步走进那一间昏暗的石室，脑中隐隐记起自己上一次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想着，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来一趟，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石室中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安放着两盏灯，隐隐约约照出房间中的场景。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真正的牢房。屋子中间摆着一个铁笼子，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摘掉兜帽，一步一步靠近笼子，等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里的昏暗之后，才看见铁笼的四周还带着几根捆的匝匝实实的铁链。
笼子中的人像是睡着了，带着铁罩的头歪歪的靠在栏杆处，一动不动。他盘腿坐在笼子中，双手放在腿上，像是打坐修炼，只不过手脚处都有链子扯着。
贺须晴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她费力地眯起眼睛，看向他的手腕，可他的整条小臂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指尖，带着很长的指甲。
贺须晴从屋角处将灯盏拿过来，靠近笼子仔细观察着这人，越看越觉得一个可能性呼之欲出。
她就是为了这个可能性才来到的陈府，她就是为了这个可能性才想法设法的接近地牢中的这几个人。
尤其是眼前这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