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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的尽头(引子)

群山环绕的山林中,没有风声,也没有鸟鸣,阴沉的天空下彰显出一种异常的压抑,安静得可怕。

而在密林深处的一条青石小道上,一道消瘦的身影在缓慢前行着,伴随四周一层不变的景色,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这数十年不间断的重复,已经使他陷入了麻木。

你没有看错,从他懂事起,这个梦境就如同梦魇一般缠绕着他,跟随着他,只要他一睡着,就注定会来到这个诡异的梦中世界。

最开始他也是充满了好奇,一心想要探索这个未知的地方,可慢慢的,任何再有兴趣的东西也经不住岁月的打磨,这十多年日复一日的重复,早已令他心神憔悴,苦不堪言。

周围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草色碧绿,芳草清香,五彩缤纷,就如同一幅画卷铺展开来,深褐色的石板上长满了青苔,略显荒凉。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景物。而这一切,他早已厌倦。

他漫无目的的前行着,可不知何时,道路两旁长满了鲜红色的花朵,有着一尺多高,通体鲜艳欲滴,一条条花瓣展开,又向后弯曲,极其美丽。

它们竞相绽放,洒满了小道两侧,如血液一般的色彩蔓延开来,他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着奇异的清香,闻来竟有些醉人。

这是彼岸花!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花朵的名字,有些吃惊。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什么东西,像是本就存在,而现在不过是被唤醒,短暂之后便被他吸收理解,那是有关于彼岸花的信息。

它很少出现在人们眼中,多常见于记述奇闻怪谈的手札中,却又真实存在,带着浓烈的神话色彩,有关于它的记录实在太多,但大都与死亡相牵连,艳丽的外形下却寓意不详。

越往前走,视野就越宽阔。

不知何时,天色变得暗沉,山林之中忽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来有些反常,因为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而真正令他吃惊的是,这雾居然是蓝色的,如同一层薄纱,相互交织,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覆盖了整片山野,在这傍晚给人一种冷水泼洒后的凉意。

头顶的残月被乌云遮掩,早已模糊,而身后雾霭渐重,亦是朦胧不可见,四下寂静一片,被蓝雾所点缀,反而有种魔性的美,就算是技术再高超的画家也难以用画笔记录下这一幕,充满神秘与未知。

他开始警觉起来,虽然他知道山林之中水汽很重,天气多变,但这种蓝雾,却还是前所未闻,尤其是在如此一个诡异的地方。

渐渐地,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蓝雾开始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仿佛化身一头饕餮巨兽吞噬着沿途的一切,那种感觉令他不安,他望向四周,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良久,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高度戒备,开始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进,而脚下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甚至开始奔跑,想要尽快离开这里,身后的道路已经彻底消失,就只能往前了。

慢慢的,那种来源于对未知事物的不安,开始追逐他,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仍能很清晰的认知到这只是他的梦境,里面的一切都应该是虚假的,全是梦幻。

可事实上,他却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到每一丝触感都是无比的逼真,真实到如果他在这里受了伤,那么他醒来后身体上也会出现相对应的伤痕。

这里既梦幻,却又充满真实,荒诞的梦境与现实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共鸣,一股未知的力量打通了这里与外界的通道,实现了同步。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简单的梦境了!

四周持续不散的蓝雾依旧在蔓延着,越来越浓郁,甚至开始涌动翻滚,犹如巨大的波浪倾轧而下,来势汹汹,这已经不是寻常的雾霭了。

在深山中,蓝色的雾气,从未听闻。本就昏暗的天空,此时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层笼罩天空,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雨,十分的压抑。

突然,前面隐约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高高耸立在小道中央,在蓝色的雾气中遥遥可见,地上有微弱的火光闪烁,空气中似乎传来清冷的“滴答”声,那是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

他倏地停下了脚步,盯着前方,十分震撼。

眼前这一幕,是他十多年的梦中所不曾见过的,其所带来的惊诧远超于蓝雾的降临,甚至超越了他以往的经历。

那是一尊伟岸高大的巨人雕塑,静静的矗立于青石板上,浑身散发着惊人的金色光辉,神圣而威严。

巨人的目光微微俯瞰着前方,宽大的手掌上屈膝跪着许多身形奇特的生灵,它们抬头望着巨人的脸颊,目光充满了狂热的敬意。而在巨人的右手上,悬浮着几个光团,隐隐有物体在其中沉浮。

可令人奇怪的是,这尊巨人光滑的面孔上,除了带着仁慈目光的眼眸外,并没有清晰的五官,而且后背还被一把黑铁剑洞穿,锋利的剑尖穿过胸膛,潸潸的流淌着金色血液,滴落在地,汇聚成一滩金色的血泊,逸散浓烈的光芒。

他的目光被地上的金色血液所吸引,依稀间,他似乎从那金色的血液中听到了神圣的吟唱声,也看到了一个个让人迷离的庄严身影。

它们盘坐在云巅之上,神态祥和,却又神圣不可侵犯,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辉,身形伟岸,主宰一切,这使他产生了一种不由自主的想要去臣服、去追随的冲动。

按捺下心中奇怪的躁动,他继续远远看着,在巨人的脚下有三只鲜红色的蜡灯缓缓燃烧着,旁边是一堆金色纸钱的灰烬,仍在冒着袅袅青烟,像是不久前才有过祭奠,余温未尽。

“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他有些茫然的察看着周围,短暂的停滞,身后的蓝雾已经追赶了上来,晶莹点点,妖艳而迷人,犹如梦幻。

“咯吱!”

随着一阵冷风吹过,成片成片的彼岸花,开始同时枯萎,根茎折断,瞬间失去了生机,变得枯黄,而后破裂,一缕缕芳香飘漾,让人沉醉。

几个呼吸间,道路两旁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彼岸花的影子,光秃秃的地面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如同烟花般,在短暂的极尽绚丽后,便开始凋零,失去色彩。

他打了一个冷颤,原本平静的雾气中,开始风起云涌,似有一个个黑影在里面缓慢靠近,它们身影踵踵,如同一团黑色斑点带着魔性,吸引人的心神。

他很吃惊的望向蓝雾,仔细看着,努力辨认,只是冥冥之中有着一层无形的薄膜始终遮掩了它们的模样,看不真切。

它们在聚集,在驻足,于朦胧中与他对视,默默的看着他。

它们伸出手掌,想要穿破雾气,却遭到了巨大的反噬,一缕缕漆黑的液体,从它们身前滴落,还未落地就变成了黝黑的气体消散。

它们开始怒吼,想要打破这一切,却无济于事,那层蓝色的雾气带来了它们,却也局限了它们,这是一种规则的体现,无法被打破。

他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心中难以平静,只是下意识的不断靠近着,内心涌起一抹难言的哀伤,仿佛有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在不断远离,而脑海深处也有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挣破禁锢。

他来到那层无形的屏障前,缓缓伸出手,刚想与它们触碰,忽然间,蓝色的雾气开始急剧退散,如流水般席卷而回,仿佛具有了某种生命,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而那些密集的黑影,也在迅速的变成一缕缕黑气,化为灰烬,只是在最后的关头,它们仍奋力挣扎着,在试图冲破蓝雾的阻碍,十分不甘,争先恐后的做出手势似乎想要传达什么。

一切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仅两个呼吸间,此地就再次恢复了平静,展现出原本的色彩,就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诡异的现象,很难解释。

他站在原地,有些迷茫,眼下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揉着脑袋,怅然若失。

而紧随其后,周围的环境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纵向流逝,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成了狭长状,仿佛连空间都在此刻被扭曲拉伸,一点指尖大小的墨点忽然出现,继而不断扩大延伸,直至笼罩整个世界。

紧接着,那深邃得没有一丝杂色的世界中,响起缥缈而沧桑的呼唤声,听起来有些悠远古长,至天际传播而来,仿佛跨越了岁月长河,集无数之人的呐喊一同响起:

“…醒来吧…我们在等你…归来…”

无尽的黑暗化身一道道枷锁,将他重重禁锢,似要将他拖进无尽的深渊。而那声音就如同一盏明灯,渐渐点亮了他的世界,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奋力抓向那一抹亮光,冲向光明。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在大海上迷路许久的航船,在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抵达彼岸。

浩劫余生,终见光明。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从懂事起就一直在做着的梦,或许...也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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