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黑门23年3月5日/地点:丧钟镇东门停蝠广场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从教堂走出来的。刚刚应该跟【梅里爷爷】要个签名,经过地精拍卖行的倒手,可以卖不少钱。
摩尔多在我走之前,终于醒了,他原本就是丧钟镇一个看坟的普通老头,没有什么特长没有什么见识,一天到晚以酒作伴,他孤身一人,这辈子也没媳妇,没子嗣。
似他这样的人都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我的特长在亡灵一族里头算是绝无仅有,天灾的僵尸们更不可能像我这样还能保有圣光之道。
杜斯滕看到我用圣光道法就一口咬定我是人类假扮的斥候,更加证明除我之外没有亡灵不被上苍唾弃。
不知不觉中,眼前来到了{停蝠场}的铁栏前,这里当初应该是个水车磨坊,水车早就不见了,但铁栏上的指示牌并未涂改得特别彻底,几个字母依稀可见。
我拿掉铁门上粘着的一根断指,轻轻转动把手,栅栏门‘吱呀吱呀’地开了。
在这个曾是花园的广场上矗立着一根根白铁铸造的铁环脚手架,上面倒挂着很多巨型蝙蝠,其中大部分受了伤,刚刚的战斗显然波及到了这里。
在中心铁架的下面,坐着一位穿着飞行服的亡灵大婶,对于新人的到来,她早已习以为常。
经过与血色十字军的战斗,她引以为豪的风镜从中间断掉,镜片一左一右分别挂在她的两个耳朵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你好,小帅哥。
他们曾经许诺这周能送来草料和医疗品,最重要的是一个兽医!
女王陛下一定是太忙了,忘了这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哦!
老天!
瞧我在抱怨些什么?
小帅哥你要去哪?(不等我开口)
一定是去{幽暗城}报道的,你们这些新兵蛋子。
你会支付我的服务费么?(又不等我说话)
哦!
得了!
我又在说傻话了,‘我们刚复活哪来的钱呀?’,‘这太贵了,你看把我卖了咋样?’
这些抱怨我听的耳朵都要掉了。
随便吧,我就是个义工,家里还有两个小亡灵要养呢!不过他们不用吃麦片,这给我省下了一笔可观的开销,我们只需要防腐剂,一个月也就三瓶。。。你怎么还不挑选一头可爱的蝙蝠?
我都在对空气说话吗?
还是你的耳朵烂光了?
不过现在也没有太多选择,你拖着那个棺材看起来很重诶!
不用担心,我这有号称空中母舰的【玲玲】,她也许能够背动一头河马和一头大象。。。”
我无语了,想当初洛丹伦王国最巧舌如簧的政客恐怕也不见得是大婶的对手。
相比之下沉默寡言的我则把摩尔多给的高级防腐剂塞在大婶手里,接着招呼【玲玲】从铁架子上下来,她很温顺,又有点受惊,我抚摸着她后颈的硬毛和软乎乎的皮,她渐渐摆脱了不安。
在大婶的不断唠叨下,我已将棺材绑得很牢,跨在【玲玲】背上,又抓住它脖子上的鬃。
还没准备好,话唠大婶就大力拍了下蝙蝠【玲玲】的屁股,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周围的风景急速向后跑,原本平和的风也变得凌冽起来,狂风灌进我的眼洞,它们作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如今仅剩两团昏黄的光晕,圣光的力量在眼窝中汇聚,眼睛的外观变了,可作用如昔。
我修习的圣光力量可以保证大部分血肉停止腐朽,按说也包括眼睛,可它们现在就是不见了,谁知道它们去哪了呢?
腾空而起的蝙蝠使我失重,我不禁叫出声来,即感到痛快又有些失落,这些本该活着完成的事情现在才能实现,再无寒冷,仅剩风声。
用了不到一刻钟,【玲玲】开始减速,我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是地理杂志上那个熟悉的{洛丹伦王城},圆盘形状的城市约有五公里的直径,它矗立在一片铁杉围绕的高地上。
这里完全没有人声,满眼尽是断壁残垣和被火焰烧黑的城砖还有半人高的蒿草,却不见有生灵居住的迹象。
【玲玲】在废墟的上空盘旋数周,突然间一个大翻身,我的身体完全离了鞍座,幸好一只手还拉着结实的鬃毛,借着惯性,我再次回到了她的背上。
这时我才发现,我们已经钻到王城侧面山体上的下水道通风口里!
整座地下城的全貌逐渐在眼前展开,阴沟里流淌着绿色液体,一条硕大无朋的【坑道虫】突然从液体中挺直了身子,差点把我和【玲玲】顶飞,但飞进幽暗城的蝙蝠显然熟练到足以应对这种常规状况,她矫健地侧身闪开。
两旁的走道上每隔二十步就有一头肥胖的【缝合憎恶】,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可靠守卫,我现在不会害怕他们了,因为成了同类。
水道两侧的角落里布满了鲜红斑点覆盖的毒蘑菇。
那巨大而可怖的【坑道虫】就是居住在河床淤泥中的清道夫,流淌着绿色液体的地下河显然不能养鱼,只有这样生命力极度顽强的生命形态才能在此生活,并构成独特的生态环境。
环城河延伸有一公里远,其间都有重兵守卫。
凑巧有几头出城方向的蝙蝠和乘客相继从我们身边飞过,它们高达20000赫的超声波系统可以避免飞行过程中的相撞事故,这是全{艾泽拉斯}不可多得的安全飞行方式之一。
城市深处地下五十米至八十米处,是一座分为上中下三层立体式开放结构的地底宫殿,穹顶很高,其间林立种种诡异的造像,都是黑暗哥特风格。
由于没有窗户,数十米高的穹顶上挂满了中古时代的磷灯,那些绿色的火焰在头骨吊灯里扭动着,跳耀着,撒下阴森的光,又与环城的地下河相映成趣,反射粼粼波光。
首先我看到了许多跟我一样的僵尸,生前我总以为死人是没有生活情趣和质量的,起码死人会疯疯癫癫,嗜杀成性。
但城中的人都很平静,集市同样热闹。
铁匠铺里敲砸铁砧的单调声音甚至使我以为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塔伦米尔}。
有个青年尸体在大白天的面包店门前喝着酒,但灌下去的酒却像喷泉似的从他前胸的伤口中分成三条水箭喷射出来,他也毫不在意。
在橱窗的另一侧,戴着厨师高帽的亡灵女孩用力敲打着窗户,警告他别在她的店门口留下呕吐物。
道路上悬挂的标示木牌显示这里被称为【猛鬼街】,是【复仇者之箭】亡灵工会的所在地,其间不单单有铁铺,布店等常见商铺,更有遗容整形、食尸鬼劳工租赁等鬼国特产企业。
在【蝙蝠玲玲】于城中环绕三圈之后,我渐渐了解到整座城市的布局,平面空间被分成五个专门的区域,如果连起线来,就会形成一个倒挂的五芒星图案,不是深谙白魔法和黑魔法的教团牧师可看不懂这个布局,究竟是谁在教廷与王宫的脚下安置了这样庞大的封印法术?
这个秘密早已无人知晓,我只能推测法阵封印的东西是令整个王国瑟瑟发抖的极恶生灵。
居民区坐落在五芒星的中心内圆区域,它像是一座矮胖塔楼总共分为上中下三层,旅馆银行一应俱全,我看到一个手握剪刀的没牙老婆婆正站在理发店的门口招揽生意,只是被她笑容吓走的客人实在太多了。
我看到家具店里摆满了棺材但仍生意火爆。
我看到那个身穿呢子西服头戴铁桶,手握小锄头的盆栽店老板,他正在对抗食腐植物们的疯狂进攻。
我看到街道显眼处的三个牧师正在翘着脚吆五喝六的打着炉石卡牌。
我笑了,我从未这么喜欢一个地方,但同时又为这个想法而自责,也泛起一股无以名状的哀伤。
城中每一条道路上都有缝合憎恶士兵来回巡逻,坐落于地下五芒阵中的城市相比头顶上的洛丹伦,要更加难以建造,更加难以修葺。
【玲玲】带着我绕城飞行,我想这是每一个新生者的固定游览项目,最后我们在贸易区的最上层降落,【鬼王费恩】在川流不息的尸群中焦急地等待着我。
见我飞来,他看了一眼黑门12年生产的【砰砰牌手表】,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可他并没有说什么,对于一个已经等了六个多小时的人来说,【费恩】已经表现得很有耐心。
“大海航行靠舵手!走,让我兑现我的承诺,带你去见通灵师。”
【费恩】独特的说话方式使人很容易记住他,也很亲切,并不是每个亡灵都那么愿意将人生格言挂在嘴边。
路上【费恩】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姓,我并未改姓,就说自己的名字叫做【哈德利·伊丽莎白·林德伯格】。
我反问他时,他却支支吾吾,只说自己名叫【费恩】,并不提他的姓氏,到最后,我只知道生前他是{洛丹伦}的重剑士,家族显赫,像徽是蓝色的水牛,家族中专出剑客。
谈话间,我注意到了路边灯杆儿上的小木牌,上面写着一则谜语:‘因为光,我失去了光。有人赐我光芒,我便照亮前路。’
我不自觉得停下脚步,【费恩】微笑着摇了摇头:“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小先生,这些谜语证明我们的生活还有乐趣,我们还活着。”
“我还活着。。。”裹着金光的泪滴安静的滚落,我急忙擦掉并转过身去:“答案是火把。”
【费恩】没再说什么,俯下身冲着印有谜语的木牌吹了口气,充满磷粉的木头刹那间被绿火包围,俨然成了答案中的火炬,那一行字也变了,上面写着:‘【克尔苏加德】的蛀牙报告,上右三,下左十,上左三,下右四。’
又走了没有多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五芒的一角,听【费恩】说这里被称为魔法区,是魔法学院和大图书馆的所在地,但图书馆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近期不接受参观和借阅。
我环顾四周,被称为魔法区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大广场,只有三五个亡灵在广场中驻足,唯一可被称作建筑的东西是正中央的巨大骷髅头雕像,我立刻联想到了蛀牙报告,也就是说魔法学院和大图书馆就在骷髅雕像的下面,而这被憎恨戏谑的头骨就是通往学院的大门。
【费恩】按照顺序按了大骷髅的四颗牙,大嘴缓缓张开,现出里面一条向下的回旋梯,很久才走到底。
在走道两侧的排水沟里漂着无数盏摆在水莲上,冒着昏暗火光的小蜡烛,火苗轻微摆动,烛影摇红,意味逝者安息,指引着来此的亡灵学徒们进入魔法的殿堂。
楼梯的尽头远比想象中来得长,开始我还数着石阶的层数,但刚到一半也就放弃了。
踏上平地的一刻,漆黑的走廊被魔法感应灯照亮,青苔爬满的湿滑甬路摩擦着脚底,我没有鞋子,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甬路两侧整齐地排列着十几间屋子,以魔法属性还有等级分为不同的课堂。
在甬路的尽头,有一间孤独且寒酸的石室,门廊的装潢与众不同,即使早就过了冬幕节,一丛丛枯萎的槲寄生仍然被生锈的铁钉扣在墙体的缝隙里,在干枯植物的映衬下,有许多半遮半闭的小木牌子穿插其中,都写着‘拒绝一切访客’。
“滋滋!”【费恩】按响了黑猫爪子形状的门铃,门铃早已发不出完整的音乐。
里面传出几声剧烈的喘嗽,等了半天,里面的人才说:“滚开!去别的地方卖你的【奠牌洗洁精】!”
【费恩】:“老同志,是我!”
【费恩】独特的说话方式很容易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屋中的人听出了他的身份,不多时,大门开了一条细缝,他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将军阁下,你来干嘛?请让我安静得死去!”。
里面的人正要关门,【费恩】用手轻轻抵住了门上的木条,只要他稍微用力,这扇门就会碎掉,但他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费恩】:“您好,【杰里米亚】先生。”
听到这句话,大门缓缓开大了些许,门内现出一个秃头老汉,他只有一只眼,留着花白的络腮胡子,身材消瘦,披着一件灰色的粗布袍,背后的兜帽挂在宽大的衣领后面,他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费恩爵士】!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费恩】:“【杰里米亚先生】,为您带来革命同志的祝福!我只是想请您帮个小忙。”
【杰里米亚】:“上个月十三号,在{巴尼尔农场}我被【血色十字军】挑了全身的筋待在地上等死,是你背着我徒步跑了五十公里及时回到{幽暗城}接受治疗。你对我有大恩,只要你开口,一定尽我所能。”
【费恩】:“是这样,有两个朋友被【血色十字军】杀了,请您帮忙施展通灵术,让他俩复活。”
【杰里米亚】面露难色:“这个嘛!我理当照办。
但实在无力为之,在{阿加曼德磨坊}争夺战中,我中了敌人的毒,已经没有几天可活。
当下依我的魔力,可以施放通灵术,但魔法的存续已经不多,如果过力,会加速我的死亡。”
【费恩】闻听此话,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他一把搀住老头的手臂,随后将老头携进屋中,屋中的复活祭坛旁边有个二手大沙发,【费恩】缓缓地将老人放到沙发上,又把棺材倚在墙边。
【费恩】:“如果连您都不在了,复仇者就再也没有强大的重生之力了。”
【杰里米亚】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唉~~,自由,我的老师【萨尔诺斯】曾经说过,通灵术是自由的魔法,让那些无法活动的躯壳与灵魂连接,是给他们家人的慰藉。
但。。。但现在别说别人的自由,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让谁去复活了。”
我微笑着在老人与【费恩】之间坐下,对他说:“先生,【血法师萨尔诺斯】是塔伦米尔的骄傲,我们同是被他的精神鼓舞的人。请问我能为您做些检查么?”
我深知老者的魔法源正在衰变,并不等他从这段没头没脑的话里回过神来,简单粗暴地抓住了老头的腕子,又扒开他的上衣,听了听心跳。
【费恩】本来想要阻拦,但却见我看诊的手法熟练,便放下心来,于是任凭我翻看了老头仅剩的一个眼皮。
“老先生,什么人能下这么古怪的巫毒?这毒里掺杂了强大的魔法,不是普通人可以调制的。”
老头儿并未因为我的鲁莽举动而感到诧异,他缓缓地说:“【皇家药剂师协会】的会长【法拉尼尔先生】前些天也帮我看过病,他跟你的诊断一模一样。
不瞒你说,袭击我的刺客我连看都没有看见。
当时【布瑞尔军】已经击败了盘踞在【阿加曼德磨坊】的天灾残余,正在我和老伙计施展通灵术复活战士们的时候,突然脚底板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随后【弗雷】就惨叫一声,我当时赶忙看了看地面,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会儿功夫,【弗雷】已经停止了呼吸,我赶忙用魔力护住心脉,这才勉勉强强活到今天。”
“老先生,您能帮我把两个朋友复活么?您所中的毒,我可以解!”
老头刚刚的疲态瞬间一扫而空,甚至蹦了起来。我怕他就要毒气攻心,赶忙双手一扶:“老先生,别激动!”
【杰里米亚】:“如果真能治好我,全体复仇者的人民都将感谢你。”
“先听我把话讲完,我可以治好您的身体,却已经治愈不了魔法的本源了。
我能延续您的生命,代价是再也不能使用任何法术。如果您门下还有弟子,不如将通灵招魂的本事传承下去。”
老头听罢,沉默良久,苦下脸来:“你可能不知道修炼通灵术的代价,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练的。
哎!为了贿赂死神,需要献祭无辜者的圣洁灵魂,成年人的灵魂易遭污染,所以就要用无数孩童性命换取一张来往于冥土的通行证。
萨尔诺斯老师斥巨资从集中营军官手里买兽人的孩子,现在回想还是让我无比愧疚。
我不愿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也早就对着圣象发下毒誓,通灵术如果再教别人,就叫我被恶犬分食,死无全尸!
换做以前,我行将就木,那么就应该面不改色、甘愿赴死,但如今却有不得不活着的理由。”
我和【费恩】都纳闷起来,这老头对年轻时犯下的大错深有悔意,死对他来说是心灵解脱,但此时却又说有不得不活着的理由?
老头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一个桌子前面,掀开桌布,现出藏在下面的人类男孩。。。。。。。。。。。。。。。。。。。。。。。。。。。。。。。。(兔笔康涕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