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却没有上午热闹了,莫千黛走着走着,突然起了兴致,“去游湖吗?”
南宫奕瞥她一眼,“随你。”
“带路。”莫千黛不客气地说。
帝都烟花湖是名家小姐喜去也常去的地方。
他们常聚在一起,不仅是闺秀,还有许多公子一起游湖作诗,最出彩的姑娘和公子都能寻一段好姻缘。
今日烟花湖也热闹,许多船只都泛泛漾在湖面上,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租一条小船。”南宫奕对岸边的船夫道。
“好嘞,公子稍等。”船夫笑道。
莫千黛走过去,在船上坐下。
船夫将拴在码头的绳子解开,吭哧吭哧地摇起木桨。
南宫奕站在船头,漠然地看着湖水,不知在想什么。
有几条船聚在一起,莫千黛隐隐听到一些声音。
“司徒姐姐真不愧是帝都第一才女啊,真是让晴儿自愧不如。”一个温柔的声音道。
“晴妹妹莫要再笑话我了,我哪有那般厉害?”另一个略显爽朗的声音回道。
“可是晴儿从未见过有谁比得过司徒姐姐。”那个温柔的声音又说。
“不必再捧杀我了,晴妹妹。”那个有爽朗声音的女子微微摇头,道:“人外有人,我可不敢当第一。”
“姐姐就是太谦虚了。”温柔女子还是不肯收手。
爽朗女子略显不悦,这是在存心找不痛快吗?
她的脸都要笑僵了。
莫千黛听着听着只觉得好笑。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社交能力明明不强却又坚持要融进圈子里的人,真是一台好戏。
旁边有个女孩连忙打圆场,“下面的这个题材可是没人比得过晴姐姐的。”
“你说是什么题材?”几个公子很给面子地问。
“是荷花!”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正值夏日,不可辜负荷花的一番美意,今日题诗再题就是莲,诸位看如何?”
“自然是好,荷花可是花中君子,如何不好?”一位公子接口。
“那就继续吧。”女孩说。
接下来莫千黛却是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甚是无趣。
“那边的公子可要一起来对对诗?”有人看到这边,盛情邀请。
“不了,我喜欢清净。”莫千黛笑着拒绝。
“公子看起来不是本地人,既然不喜,那我们就不勉强了。”那个公子笑着说。但他多看了南宫奕两眼,看来是认识南宫奕。
“回去吧。”莫千黛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那个看过来的公子,然后对南宫奕道。
“回去。”南宫奕对船夫道。
船夫应了一声,摇桨掉头回码头。
碧水映着天空,此时天色渐晚,夕阳染着几朵红霞,在湖水中看来别有一番韵味。
船夫摇桨,莫千黛手支着下巴,凝视着湖水。
“听说晚上的花楼比较热闹,公子去过吗?”莫千黛戏问。
南宫奕不作回答。
船夫闻言却是接上了,“公子说得对,这帝都最好的花楼还数万花轩,美女众多,是帝都少爷们流连不已的花楼。”
“哦?老伯了解挺多啊。”莫千黛笑道。
“那也不是。只是以前有不少富家子弟下午来泛舟,晚上就约着去万花轩,听他们提的多了也就记住了。”船夫接茬。
“公子,万花轩走起啊。”莫千黛问南宫奕。
“你怎么这般不知礼?”南宫奕皱眉。
“本公子还不知羞呢。我姐都不管我,你管的倒宽。”莫千黛轻哼。
南宫奕面色又阴冷了几分。
船夫见气氛不对,也不说话了,好好地撑着他的船。
莫千黛赌气连饭也没吃,找个人问了路,便直奔万花轩去了。
南宫奕皱眉,不动声色地跟上了。
“诶呦,打哪来的俊俏公子啊?真是面生啊,不知公子喜欢哪一款的姑娘?”老鸨花枝招展地凑上来,一身的胭脂水粉味。
“本公子先在大厅看看。”莫千黛往老鸨身上砸了一小块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南宫奕见状,再怎么不喜也跟了进去。
他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看她有没有接头的暗桩。
万花轩的花魁风情万种地坐在古琴前,兰指轻拈,手下便是一首细腻温婉的旋律流出,像是女子在轻声诉说。
前奏低回婉转,但是随即,突然高昂起来,节奏快了起来,像是密集的鼓点,一声接一声,愈来愈烈。
这是,兰陵王入阵曲!
莫千黛眉头一挑,而且不是原版,是一个人改版之后的。
这种弹法她只听一个人弹过,那是她出生入死的搭档离湘。
“谁能猜出这首曲子的名字,本姑娘的初夜便给谁。”女子轻笑。
“又是这样,公子们打赏了一次又一次,却是没人能拿下流木姑娘的初夜,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这该不会是流木姑娘自己作了曲子故意来为难大家吧?”
“公子觉得这首曲子如何?”莫千黛突然兴致大发,问南宫奕。
“不是一人所作。”南宫奕淡淡道。
“公子好耳力。”莫千黛轻笑。
“没有人能猜到么?”流木姑娘略显失望,但她的眸中却是笃定。
她相信绝对无人能猜出。
“本公子看来流木姑娘的初夜要让人了。”莫千黛不紧不慢道,她倒了杯酒,抿了一口,然后道,“是姑娘自己修改过的兰陵王入阵曲。”
流木姑娘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喜。
“这位公子真是耳聪目明,连我修改过都能听出来。”流木姑娘夸赞道。
“风格相差甚远,猜不出来的就是傻子了。”莫千黛淡淡道。
“流木愿以身相许,公子愿意要流木吗?”流木姑娘眼中是浓浓的期望。
“好啊。”莫千黛转脸对南宫奕道,“交个赎金吧。”
“你要娶她?”南宫奕挑眉,她一个女子也能娶妻?
“娶?”莫千黛挑眉,“我会娶女人?”
南宫奕皱眉,“那你赎她做什么?”
“她的手可不是用来弹琴和取悦别人的。”莫千黛的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她的手是用来杀人的。
南宫奕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本着东道主的原则,他付了赎金。
老鸨笑得脸开了花,将三人引到了雅间内。
流木姑娘先是看了看南宫奕,然后向莫千黛点了点头,直接撕下了一层人皮面具。
面具下的一张脸比流木的那张脸还要美艳几分,她双目微红,“离湘见过主子。”
“别喊主子,还像以前那样喊我歌影吧。”莫千黛道。
“想不到千黛公主在浧梓国也有熟人。”南宫奕淡淡道,“还是微凌国的江家嫡女。”
“你怎么会在花楼里?”莫千黛的面色很不好看。
“知道了江家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偏偏我又不是江家少主,他们就要杀我灭口。我一路从微凌国就到了浧梓国帝都。”离湘略作解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莫千黛问。
“我不想再沾血了。”离湘沉吟了许久才道,“我一直都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我想试试。”
莫千黛也沉默了,但是很快,她道,“这样也好,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吧。”
“谢谢。”离湘笑魇如花,可她眼中分明是有泪的。
“你走吧。”莫千黛轻叹道。
“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若有所求,我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离湘说。
“所以好好活着,在我找你之前,好好体验一下正常人该有的生活。”莫千黛微笑。
“向死而生,似乎挺有意思的。”离湘轻笑,覆上人皮面具,变为那个笑意盈盈的流木姑娘,窈窕的身姿渐渐远去。
“不后悔吗?”南宫奕问。
“只要是她的话,我都信。”莫千黛道,“她欠我的,从来都会还,不曾食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