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铎和范皋两人,一茬接一茬,说起行刑当天发生的事情。
还有几个学院的老师,最终他们除了自卫之外,并没有插手劫法场的事,见到军事学院的学生,只当不认识。
三人听着两人描述,虽未身处其中,却很激动。
许铎说得差不多,再一回想,却是后怕不已,看向范皋,同是惊魂未定,似乎有着一般心路历程。
“不过劫走了西河王的那人,那尖牙蛇头,还有双碑,是什么势力。”裴世兴问。
范皋答道:“这个我回去后查过一些江湖秘闻,倒是有些记载。他们同属于一个神秘的教派,名叫雾隐教,但是关于这个教派的描述,却尤其的少。总教下面,分多个牙部,这蛇头旗帜,该是青蛇牙部,这个分部十年前在京兆附近势力还很庞大,后来被西河王打压,渐渐销声匿迹,至于双碑牙部,据说,是鱼眼峡西原塞外的分部,几乎不在苍梧国活动,我也没找到更多记录。”
“也就是说,曾经被西河王打压过的这个青蛇牙部,回过头来,救了西河王?”谢聚道。
“可以这么说,但他们究竟什么目的,就很难说了,毕竟我们能接触到的层面,还太低了。”范皋道。
“你们说,有个和尚放弃了逃跑的机会,束手就擒,他怎么回事?”王子愚问道。
许铎挠头:“其实我也挺奇怪的,他功夫非常厉害,我现在还没有懂,他是怎么杀了那个禁军首领的,人有点不正经,年纪和我们差不多,他没有趁着最后的骚乱逃走,反而束手就擒,的确令人费解。”
“他惹了这么大的事儿,被抓了不是死定了,他不怕死吗?”王子愚道。
裴世兴接过话头:“他未必会死,他很可能,是禅宗的人。”
“禅宗,这么厉害!惹了这么大事儿,还能安然无恙,有什么讲究?”王子愚来了兴趣。
“释教你们都知道吧,就是那位在大椿树下悟道的大释,所创立的名教,释教并不是统一势力,只是信从释教的信条,比如剃度,斋戒,无我,忘情等等,当然名义上是这样,事实上是如何的,就很难讲了,反正逛青楼的释教徒,我没少见。”裴世兴道。
见众人听得入神,裴世兴接着话头:“禅宗就有些不同了,说他们是释教吧,全然不把剃度、斋戒、禁欲的教条放在眼里,可是,他们却以真正的释教徒自诩,瞧不上那些恪守教规的僧众,视其为无知的愚人,称他们为顽石,不可能真正的了悟入道。”
裴世兴喝了杯水,思考着该从哪个角度吹牛:“据说,禅宗入宗的条件极为苛刻,虽然禅宗人口不盛,却是有着无数高手,不管他们是不是了悟入道了,但在打架这一方面,几乎可以算傲视天下的,因为他们并无争雄称霸之心,也没人去惹他们,倒也长期无事,偶尔出现一个弟子,在武林中都会掀起一阵风暴,然后又很快退隐,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底蕴怎样。”
许铎沉吟道:“是不是说,他们就是该爽的要爽快,最后还要涅槃超脱的一群人。”
裴世兴挠了挠头:“这么说,似乎的确是那么回事儿。”
“你怎么知道,他是禅宗的人。”范皋问。
“听我爹提起的,似乎这次帝国吃了大亏,这几日,枢密院的日子不好过,回家也是愁眉苦脸,说到过这事儿,可能抓了个禅宗的人,不知道怎么处理,联系你们说的,可能就是那个和尚吧。”裴世兴道。
“我总觉得,像是有更大的阴谋,恐怕会有大仗要打了。”谢聚忽然忧心道。
王子愚却是笑道:“怎的像个小老头一样,不管发生多大的是,反正有能耐大的人撑着,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当然担心,要是爆发大战,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的。”谢聚道,兴致似乎仍不高。
“人总是要死的,忧心有什么用?”范皋傲然道。
“我知道你想做大将军,想要打仗,可是,你要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谁又会为你卖命!”谢聚忽地吼道。
“我什么时候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了!”范皋也有了怒意。
幸好,到了用餐的时间,传唤的侍女近前,两人都收住了脾气。
侍女走后,许铎笑道:“好了,吃饭吧,夕阳五侠,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一行人往餐厅走,许铎这才注意到,花厅边上,还坐着一个小男孩,正是宋平君异母的弟弟,宋叔诚。
因为宋元遣散了后院的夫人,他也上了京师的蒙学,识些文字,学些古籍,包括一些算术。这些东西,即便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也是会学的。
宋叔诚艰难地从高凳子上下来,迎上许铎的目光,有些脸红,似乎蒙学的经历没有让他外向些,依然不太言语。
“怎么,有兴趣?”许铎有意慢了一步,与他并排走着。
宋叔诚鼓着眼,看着许铎,却没说话。
“午饭跟我们一起吃吗?”许铎问。
宋叔诚点了点头,仍然不说话,许铎摸了摸他的头。
宋叔诚并不习惯这样,却没有拒绝,许铎觉得他和小男孩之间,建立了友谊,还有一种可能,只是因为宋叔诚打不过他,不敢有过激动作。
几人除了来看看许铎之外,还话到了秋季假期的安排。
结束了夏日里大约三个月的训练后,有大约一个月的秋风假。
许铎借口想陪陪宋平君,婉拒了众人的邀请,事实上,他想一个人静静,至于兄弟之间,游戏人间,自是天长地久的事。
许铎开了头,让这场团游还没开始,便结束了。众人不由抱怨许铎重色轻友,虽然各自也有着打算。
送走众人,已是入夜时分了,许铎却未入眠。
昨日里的重伤,白日里的癫狂,都未曾带来一丝疲倦。
他箕坐在院子里,将来兮放在膝上。没有动作,只是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深,思想却不知漂流到了何处,仿佛刹那间穿过了一生的光景,嬉笑声还在耳畔,仿佛越过了层云和大海,剑影却转忽眼前。
许铎觉得有趣,那种白天忽地生出,内心深处的渴望,就这样被淹没在朋友的欢笑声中,又在黑夜的寂静中,牵动心神。
待他转醒,已是夜深。
整个皇城,都在冷月之下,渡上一层清光,静谧安平。
许铎落下树头,一股倦意袭来,就在院子里睡去。
熟睡中的大白,感觉什么压在自己肚子上,睁开眼,原来是个傻子,没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