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位聚星院的教习是在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对他介绍,但时越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的有一些人能够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更亮一些。
池疏影的速度看似缓慢,其实只短短几秒就来到了楼阁之上,随意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虽然她真的很惊艳很好看,但其实在她登上楼阁之前,时越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他固然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此时却不是正确的时机。
他回头对着那两位教习认真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天上的那些星辰在散发出属于它们的光芒之前,或者只是一块普通的稍微大一点的石头。”
他是在很认真地阐述一个科学道理并且进行一个比喻,可惜这个时代的人们至多也只能听懂后半。所以那名教习摇了摇头:“星辰从降世起便是星辰,石头则只能永远是石头。”
时越并不反驳,他还没有无聊到真的和科技水平落后了几千年的人们科普天文学,于是只微笑说道:“拭目以待即可。”
周围的人脸上纷纷露出嘲讽神色,只当他是在死鸭子嘴硬,想为自己挽回一些颜面。若非还存着几分礼数,怕是当场就有人站起来把这口无遮拦的少年赶出场外。
那教习倒是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心性倒是不错,可惜尚未入门。”
他们走向座位,淡淡丢下一句话:
“未入我辈门,终究是凡人。”
这句平淡的话语中没有什么嘲讽轻蔑的情绪。
因为人类在看着蚂蚁爬行时,同样不会生出什么情绪。
时越无视周围那些目光,平静坐了回去,心里却是有些好笑,凡人修仙传了解一下?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时候,池疏影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
……
准备在今夜上场比试的年轻天才已经全部聚集在断桥之上,这整个楼阁和两岸的人们又一起等了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那位传说中的月上谈第二,于是最后,楚云澜的老爹渝州城主踏在镜心湖中,正式宣告了仲夏宴的开始。
随着他洪亮的声音传出,一个巨大的石头圆盘从他脚下缓缓浮了上来,就像是水中出现的巨兽,又像是,嗯……飞碟?
时越稍微有些遗憾,还以为是要在湖面上比试,没想到还是要用到擂台。虽然本质没有区别……但看起来比较帅嘛。
但这特别的出场方式对两岸观众来说倒是效果很好,震天的掌声轰然响起,久久不绝。
楚老爹高声说道:“今日诸位年轻英杰汇聚此地,以文武会友,无论是哪一场比试的头名……都有直接晋级天海之宴第二轮的资格!”
原来还有这种好处,难怪来的人如此之多,但听楚云澜说沧溟国真正强大的天才都未到场,至于那位池家公主大概不屑下场?
他这句话音刚落,湖中那块石头圆盘忽然从中间一分为二,断桥之上有四人分别来到了场中,互相行了个拱手礼。
下一秒,文比的出题人立刻来到场中,而武比的双方静默了一瞬……然后不约而同地爆射而出!
时越惊呆了,这文比和武比竟然是同时进行,主办方有没有脑子啊?这谁还去看文比啊?
果不其然,左半边是那风流文雅的吟诗作对,右半边则是相当激烈的肉身互搏,那场中两人拳拳生风,直取要害,有几道灵光甚至打到了岸边,不仅没有引起恐慌,反而赢得一片叫好。众人眼睛都关注着右半边,左边的那两人彻底被遗忘在了脑后。
时越有些无语地转头看了眼楚云澜,后者无奈表示今年仲夏宴的人数实在太多,只能如此安排。
文比那边半天没个胜负,右半场却是在短短一炷香里就换了七八对人选。这其中不乏刀枪剑的使用者,于是乎对手落败的下场往往就是彻底殒命,轻一点也是终身残疾。
这可是现场观礼,不经任何遮挡处理更不可能有马赛克这种东西,那些鲜血断肢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众人面前。然而两岸的人群中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是未成年,时越不由感叹异世界真是人均彪悍,想前世很多人杀只鸡都不敢。
起初他还看得津津有味,但很快就发现这两边比斗都枯燥乏味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打得真的很激烈,但是好像水准都没有小胖子跟应晨晨打闹的级别高……
于是穿越之初的那个问题又回到了他脑子里,难道玄微宗真是什么隐世宗门?怎么外面见个二十岁的知守都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
不对,老五老六二师兄都不会打架,境界也不高。要说强也就是三师姐比较厉害,桃子比较妖怪,连带着晨晨也比较妖怪,小胖子……纯属意外。
这时他注意到一旁的楚云澜目光垂了下来,也没有看着场中,于是轻声问道:“怎么?”
楚云澜看了他一眼,嘶哑着声音说:“时越兄可知道今夜有很多千回境之上的大人物在看着这里?”
纵观整个沧溟国,千回境界也已经算是强大无比的人物,即使是聚星院这样的势力也只不过拥有数十,放在中小门派更是一派之主的级别。
至于更往上的通幽乃至天门,已经算是大多数人一生都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哪怕盖压一代的青山宗主,如今也不过只是天门后境
“不知道啊,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楚云澜有些无力地笑笑:“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些天才们,很想站在和他们一般的位置上,因此从小就开始发奋努力修炼。但后来才发现,只是努力……是远远不够的。”
他轻声说:“其实他们说的对,我这样的人注定和凡人无异,再如何拼死努力也无法被那些高空之上的眼睛看到。生而为石……终究比不过漫天星辰。”
时越并没有被这些话触动。
不仅仅是因为这类似的问题在前世已经被讨论过千百遍,更因为他从出生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这样被父母丢弃在贫穷山村的孩子,和那些出生即大富大贵的孩子有什么可比较的呢?
但其实有些事情不需要思考,很难得到答案,也没有实际意义。
因为……他向来不信命。
若非如此,他大概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山村野林。
他拍了拍楚云澜的肩膀:“二师兄跟我说过一句话,三千大道不分高低,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你总能做到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坚持自己的选择。”
接着他看向远处连成一线的湖面与天际:“既然未来太远,那么就看眼前。”
楚云澜呆呆抬头看着场中正在激烈打斗的两人,像是被尘埃蒙住的眼睛渐渐清晰明亮了起来。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转头看向时越,却发现自己旁边的座位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