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中平四年,农历丁卯。
时维六月,盛暑之夏也,刘澜沿渜水下,终遇人烟,得以入大汉世间。
“呜呜。。”
山水之间该是清幽的,不知何时传来一道悠扬笛声,婉转之音回荡山谷中,上下通透,回声寥远。
曲调中自有一番滋味,让人心中有些许触动,如此田园之声,倒也朗朗入耳。
有这笛声为先,作了前奏,又得听有一女声和而歌曰:“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如此乐音是刘澜从未听过,让他感知有些滋味,不免坐下聆听,瞬间沉入其中,忘却了身上疲乏。
“哞。”
适时,随吹笛与歌声越近,又传来一声牛哞声,往来的小道上悠悠转出三人来。
只见一褐衣老翁正闲然信步为先,身后牵着一头老黄牛,牛背上一对男女小童端坐。
老翁须发斑白,着一身褐色麻衣短打,瘦小的身材却十分精干,负着一大捆柴火走着,脸上却堆着笑意,俨然沉沁于歌声笛音中。
牛背上那两小童中,一垂髫黄衣男童手里横笛吹奏,其面色红润,目微闭,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而那黄口绿衣女童背着一大竹篓,脸上带着笑,张着小嘴吐出歌声来,十分欢快。
这三人沿小道行着返回村中,却见近前河边背立他们立着一人,这人好生奇怪,有人近前也不回头看,又不作言语,却侧着头听着什么。
不由得两童觉知怪异,心生好奇,遂而男童止住了笛音,女童歌声亦戛然而止,都去观察近前这人。
只见近前这人身上衣裳脏乱不堪,蓬头垢面,背上背着一个奇怪的袋子,里面装的鼓鼓囊囊,也不知是什么。
“阿公,此人好生奇怪啊,一身褴褛,也不知什么来路,莫不是又是逃难之人。”牛背上男童看了又看,开着泛着童音的腔调道。
老翁自然也早已发现了此人,只是相比自家孙儿孙女,他见识不少,倒显得从容许多。
如孙儿所言,自黄巾起义,这些年也多有战乱,逃难之人不少,倒也可将此人看作一般逃难之人。
不过这人却让老翁有些诧异,总觉得此人与寻常可怜人不同,不说这身长过人,就只观其背影,褴褛之下隐隐有种寻常人没有的气质。
他思虑一下,捋了捋下巴胡须,不确定的对两孙儿道。
“往昔但凡有逃难者来我们村上,都会涌入村里,讨几口吃食,这人却静立河边,却不知道想甚呢,还是老夫前去问问。”
老翁说完,且将牛绳放下,唤孙儿下来牵住,然后将柴火置于地上,然后拍了拍身上木屑,便向近前那人去。
等近到只有数步之时,老翁停住,乃出言道。
“喂,那后生,可是逃难来的可怜人?”
“嗯?”
被叫这人自然便是刘澜,刚刚他疲乏过头,又听曲入迷,不由得便站着便有睡着的迹象,他虽听到了有人过来,却一时还没有回味过来。
这时被人唤了一下才恢复神情,急忙转头去看,便看到了入眼三人一黄牛,而面前就站着一老翁,似乎刚刚问了他什么。
刘澜打量了一下三人,便知道这是一般的山村农人,应该是这村里居民,便想施礼回话,只是等他端起了双手施礼,嘴里却没有吐出半字。
因为此时他却是有些呆懵,只因他听不懂这老翁所言,自己该怎么回话,随即他的脑中急转,想着。
“这老头说的是方言么?我怎么听不懂?倒是感觉有点像粤语,或是闽南,客家话。
额,我除了自己民族的少数民族话,普通话,还有贵州话,其他话哪里还会哟!
特么的,第一次见到汉朝人,竟然沟通都沟通不来,真是丢脸。”
随即他皱了皱眉,心里暗问道。
“星命,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懂?”
藏于刘澜智能手表中的,超级人工智能星命自然时刻注意刘澜动向,所听所见与刘澜无异,这老翁所言也听了,她倒是不像刘澜一般无知,知道一二,随即笑道。
“秦汉时期属于上古音系,你自然听不懂,流传到你们那个时代,应该只有粤东三大方言之一的客家话与之相近了,放心,我的数据库有这语言的记录,只要稍稍修改,可以让你交流无碍的。”
等星命话落,只见到刘澜左腕上手表发出一丝淡淡蓝光,随即刘澜便觉得一股电流直冲脑门而去,然后一股前所未有的语言体系便在脑中出现,让他有些恍惚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澜才开始恢复,然后回忆起老翁刚才所言,才知道了其所言,明白了其意。
他正想回话,便听到老翁后面一男童笑道。
“咦?这人莫不是个哑巴!话都不会回。”
老翁见着近前后生已经搭手施礼了,半晌不发一言,又显得十分呆滞,这听孙儿所言,也有了这般想法,只也以为这人是个哑巴。
随即老翁眼神之中忽然闪出一丝怜悯,而口中也叹息一声,道。
“家园破灭,只能逃难,还不会言语,真是个可怜人,也不知是怎么来到此处的。”
“额。。。”
刘澜此时一脸无奈,刚才是未曾听懂不知怎么回,现在是听懂了,却被当成了哑巴,这也不好回,随即他只好尴尬一笑,才道。
“哈哈,不好意思,这位老丈误会了,晚生不是哑巴,适才晚生痴于恁孙儿孙女的曲中,未曾回转回话,见笑了,见笑了。”
“噢。”
老翁忽的听到近前这人言语,倒是有些诧异,刚刚还以为他是哑巴呢,现在却听得这人汉话虽说的有些奇怪,但是也能听懂。
而且还是因为孙儿孙女所奏之曲而入迷,他也略有尴尬,随即摇摇头,然后道。
“哎哟,是我等误会了,顽童言语,老朽拙见,后生莫要见怪。
不过后生,老夫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不知你是哪里人氏,怎么到了此处了?”
这老翁倒是十分温和,淳朴,让刘澜感觉十分亲切,自然不会去计较这小事,随即他只笑了笑。
然后便转到了后面这个问题,这却是要问起籍贯来历了,倒是正常流程,随即他想了想,回道。
“无事无事,也是晚生笨拙了。
嗯,回老伯的话,晚生姓刘名澜,乃是益州牂牁郡人士,自小无亲,三岁便被我道人师尊海方子收养,带着游历河山。
几年前我与师尊自辽东北上,一路到了极北之地,去年师尊观天象,感知大汉有恙,便遣我回来为大汉尽些绵薄之力。
这一路一直往南,走了不知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所历之地是何所在,又不熟这幽州地理,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敢问老伯,此地是何居所?”
听刘澜自荐,老翁认真听着,这才知道这后生果然不是逃难之人,原来是个被异人收养的徒弟。
也不知道有些什么本事,竟然从益州游历到了极北之地,然后回到来到此处,却安然无恙,只是褴褛蓬头而已。
再看其相貌,身高挺拔,脏如猫脸的脸上虽看不清样貌,但也能看出样貌端正,而其不算长的发髻上别着一根木质子午簪,倒是有种道门中人的意味。
这大汉普遍相信黄老之学,信道者甚广,看这后生不似凡夫,应该有些本事,随即老翁也不做其他想法,随即道。
“哦,刘家后生,听你这言语,能游历极北而归,想必你也是道门高徒,得了真传的,回到大汉定能有一番作为的。
那后生,老夫公孙恩,后边是我两个孙儿,男娃唤公孙皮,女孩叫公孙曦。
此处呢乃是幽州右北平郡徐无县,徐无山中徐无村。”
刘澜倒是没有因为自己身处幽州而惊讶,毕竟之前已经猜到了自己身处燕山山脉中,只是这徐无山和徐无村一出来可让他心里无语了一下,而嘴上也轻轻的念了一下。
“徐无山,徐无村?”
毕竟骑砍游戏几乎是喜欢汉末三国历史的爱好者们都会去尝试的游戏,而游戏主角的出生地,便是那徐无村了。
也不知道这是天意弄人,还是如何,刘澜总有一种自己变成了某个汉末游戏的游戏主角的错觉,不由让他又沉思了一下。
公孙恩见刘澜听到自己村的村名便产生了疑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拍了拍刘澜的肩膀道。
“刘家后生,怎么了,我这村名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后生乃是道门中人,有何种见解啊。”
刘澜被拍了一下肩膀,才恢复神情,却与老公孙不在一个频道上,随即想了想才回道。
“啊,不好意思,晚生刚才失神了,老伯不必多虑,适才只是在想起家师曾与我讲解的幽州地理,在此所对应而已。
他老人家说过幽州有座徐无山,徐无山往西南可到北平,东去上了徐无山便是卢龙塞,卢龙塞可东至辽东去,乃是除了辽东傍海道之外的东进之路。
如此我是快脱离这燕山这些群山,之后的路要好走多了。”
听了刘澜所言,老公孙点点头,毕竟这说的徐无山地理位置是不错的,他只觉得这刘家后生的师尊定然有些学问。
“哈哈,的确如此啊,令师通晓幽州地理,想来是道家大能,你是道家高徒,老夫这有些不解疑惑,不知道后生能否解惑?”
老公孙说着,又想着这年轻人定然对道学有些研究,随即便开了畅谈之心,把话引到了黄老之学上去了。
刘澜看着老公孙的热情殷切略有些无奈,毕竟他只是凭空捏造了自己的经历,哪有什么道家师尊啊。
只是也不好拒绝,便硬着头皮让老公孙说出疑虑,看自己能否解惑。
本来也太了解什么黄老之学的,道学的,刘澜也拿不准自己能一个古人解惑,不过好在老公孙所疑惑的多是生活琐事,因果关系之类的,刘澜便有了些把握。
他看过的小说可不少,便也不怕献丑的将小说中写的道学见解结合实际说了出来。
未曾想,刘澜的言语通俗易懂,真的让老公孙在道学上有了些参悟,随即又拉着刘澜说了许多。
眼见着老公孙有说不完的话匣子,刘澜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好在一旁的一对孙儿看着都乏了,随即只听公孙皮道。
“阿公,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归家了。”
听到孙儿唤他,老公孙这才停住话头,看了一眼天色,一拍手,暗道惭愧,对着刘澜略表歉意道。
“哎呀,老朽多言了,这是你这后生所言却让老朽获益匪浅,故而贪心多讨教了些。”
这说的倒真的是他肺腑之言,而且他还有继续讨教的意思,他说完又看了看刘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随即才又道。
“如此,老夫该叫你一声小道长的,额,老夫也是信奉黄老学术之人,所遇道门中人应该礼遇,如今天色不早,老夫斗胆请你到我寒舍中稍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