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并不是什么16世纪的君王,白喜站在自己工作的医馆门口,沸腾的人声和刺眼的阳光,让他对现实、对自己所属的时代有了更清醒的认知。一个穿着保安服、30岁上下的男人,正在步行街入口引导进出的车辆和行人。
邓并没有因为白喜之前的精神问题而辞退他,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虽说一开始有些不情愿,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自己是这家中医馆的员工,因为对生活感到不满,患上妄想症,认为自己活在硝烟弥漫的16世纪中期,还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在此期间他的幻想不止一次地被精神治疗粉碎过,最后一次复发时,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进行长期治疗。现在的他,病是好了,却失去了幻想的能力,日常令他感到压抑无比;曾经逃避到的那个绚烂缤纷的世界,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这就是理智的代价、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的表现吗?不再去追逐离奇的幻想?
在病院里,医生把他曾经写过的奇幻小说拿出来,作为说服他的证据之一——里面的剧情正是他幻想世界的来源,连最微小的细节,都相差无几。把他拉回到现实的,正是那本书。
有时候他真想把那本书存在的证据抹杀掉,可又不舍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白喜对那段假象爱情和白日梦般的旅程,也不再过多地留恋。忙碌的间隙,不禁会感到情绪低落:就算是编出来的,那种史诗级别的经历,自己一个普通人,每天也就这样儿了吧。冬方兄妹,儿女情长,王朝更迭......有过那么一场美梦,真的就值得了吗?
这天邓老板晚上六点多突然来店里,孤身一人躲在自己一楼的那间药房里喝酒。白喜正要下班回家,见药房开着灯,便走过去瞅了一眼。邓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身上没有了平常那股佛性的光彩。此刻的他,就是一典型的遭遇中年危机的男人。白喜思忖,邓莫不是在感慨自己债台高筑的壮年吧,一个人在工作的地方顾影自怜。自己突然有坐下来陪他小喝一杯的冲动。
“小白,这或许就是报应吧,”邓已经被醉意淹没,自嘲地笑个不停,“谁让我跟魔鬼做了交易呢。”
白喜猛地抬头,这句话,自己也曾跟二哥纪德说过。是自己的臆想症又发作了吗?待他回过神来,邓已经从原地消失了,跟从未存在过一样。即使白喜再迟钝,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那股熟悉的链接又回来了,果然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又是那个女人。白喜不再磨增,顺着残存的异界气息,追了上去。
就像大梦初醒一般,意识重新回到被遗落在忘川的躯壳。原来时间还停留在大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只见:
大火烧遍了天际,灰烬在夜色中飞舞,这景象明明就在眼前,却恍若隔世。冬方悠裳一把抱住白喜,这一抱满载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不远处冬方纪德和曾经的爱人还在僵持着。白喜心里一阵后怕:要是自己真的被困在那个假象里,再也感受不到怀中人的气息,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我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向假象低头了呢?自己明明对悠裳有这么深的爱啊,那个女人一个简单的幻术,就能把自己多年的信念和坚持都摧毁吗?
“你中了她的幻术,我还以为...”冬方悠裳哽咽地说道。白喜边怜惜地看着她,便将心中的愤怒化为决心:不能再对Orianna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算她是二哥心中的牵挂,是自己跟妻子异能的来源。
冬方纪德又能拿她怎么办呢,曾经的Orianna已经不在了,面前的不过是披着她躯壳的陌生人,可自己却下不去手;连苏京的王都敢下手,由着她来,肯定会给冬方带来无尽祸患。白喜躁动的杀意,纪德已经感受到了,并且做出回应:先等等。说实话,他们三人对上Orianna,恐怕是凶多吉少。
内心挣扎一番后,白喜决定不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纪德:Orianna为了让他即位,用糖病害死了他的大哥。至于她为何不同时结束纪德父亲的生命,白喜百思不得其解。只是为了后来造成纪德弑父的局面吗?看来把自己拖入那个假象后,Orianna就对幻术本身失去了掌控,不然也不会让他发现这个秘密。还是说她是故意让自己发现的?
什么爱,什么心事,什么野望,什么信仰,在这里全都不值一提;这里是永夜的忘川,是如白昼般耀眼的现实;不管你有什么天真的远景,在这里,永不会实现。Orianna就生长在这个荒唐的世界里,见多了幻想与狂想,到最后连自己都遗忘。重生后的她,有的只是对人间的恨,和对故乡的冷漠。于是她摧毁了故乡,又将视线瞄向冬方,这个杀死上一个自己的地方。眼前这个碍事的男人,真的很烦。
冬方悠裳把二次中术的白喜从幻境中解救出来,二哥似乎也在抵抗这鬼地方的压迫感和幻象,唯独她安然无恙。她看向Orianna,后者嘴角露出一抹讥讽又诡异的笑。难道...
白喜只觉日夜颠倒,耳边传来冬方悠裳苦涩的话语声:“用了这一招,这副身体恐怕就陪不了你多少年了...不过我也不会让Orianna好过。”而后她便化作了永夜,白昼般耀眼。
冬方纪德下意识地挡在Orianna身前,却被她一把推开,结结实实地将冬方悠裳的这一击全数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