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
第二次见,白喜约冬方兄妹俩看戏。
到苏京?
对。在苏京,戏剧这行当名声很差,叫嚷好多年,也没开进主城,剧院规模和冬方相比...圆形露天小剧场,四周满座不过百人。其实双方都有不少老套情节,多产悲剧性的爱情故事,又是家族阻挠又是双双殉情。“你要是女扮男装,”白喜当时直视冬方悠裳,没有上下乱瞅,“闭着眼都能分辨出来。”冬方悠裳忍住没有翻白眼,心想着那几个剧作家故意在男演女角的时代写出女扮男装的桥段。看这本戏剧集,封面上的女角还不是衣衫略解,生怕观众分不清男女。
都怪狂舞症。七月十四日,一女子莫名走上街头,跟着自己的节奏手舞足蹈,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持续摇摆三天三夜。最后亲人们出于无奈,将她绑起来直接拖回家,然而为时已晚——百余名发病者们已经成功占领街头巷尾,个个神态癫狂,舞!舞!舞!
冬方悠裳脸上带着张科伦拜恩半面罩,面具朴实无华,在后面用一根绸带固定,不像大多数女宾装饰玉石和白羽。大厅另一头,冬方纪德好不容易从那堆贵妇人的上下其手中脱身,穿越人群,终于夹到白喜、冬方悠裳俩人中间。
冬方兄妹跟着白喜,先过去跟扮成野人、伸胳膊蹬腿儿的以莱国姐弟以枉然、以鸿打个招呼,而后来到寂园一角,有凉亭一座,俯瞰苏京城。四下无人,三人微醺,白喜尤醉。不远处的苏京宫,灯火阑珊,不时传来闹剧《罗宾汉与玛丽安》喧嚣的表演声。
“我祖父当年玩骰子,输钱输到差点把苏京宫都抵了出去。”白喜抛几下手里的骰子,神色有些呆滞。纪德接过骰子,随手一掷,然后递给悠裳。悠裳掂量几下,判定骰子是象牙材质,“听Orianna说,亚瑟王当年游历英格兰招募骑士,路过某村落,问一对衣衫褴褛拉空车的务农老夫妻:‘老伯,前边城堡里住着哪位骑士?’男子回答:‘说谁老呢,我才三十七岁。’亚瑟致歉,说自己是国王亚瑟,正四处募集勇士。女子问:‘哪国国王?’亚瑟回答:‘英格兰。’‘英格兰?没听说过。’‘这片土地就叫英格兰啊,你们都是我的臣民。’‘我咋不知道有个国王呢,这儿不是集体自制吗?谁选的你?’男子对女子说:‘别傻了,英格兰君主专制,国王作为世人与神之间的神圣角色,其治权不受到任何其他司法、立法、宗教、经济或选举的制衡或约束,剥削压迫我们这些...’女子打断男子,‘又来,老扯到阶级上去。’‘你们咋还听不进去,这可是真相...’亚瑟打断他们,‘二位,行行好,急事在身,时间紧迫,前面城堡里到底住的谁?’男子气冲冲地回答:‘你谁啊,随便插话,礼仪修养哪去了。’‘我是你们的国王!’女子再次提出质疑:‘没记得投票给你啊。’‘国王不是选出来的。’‘那谁给你的权利?’‘湖中仙子从水中伸出一臂,臂上锦缎光洁绚丽,高举断钢圣剑,赐予神选之人亚瑟。’男子讽刺地说:‘啥?最高行政权力不是由多数授予,而是陌生女人躺水池里散发宝剑决定出来的?这什么建政基础。’亚瑟捂面,心想:自己只想问个路而已。男子不依不饶,‘要是哪天也有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扔弯刀砸我,难道我就能到大街上四处宣扬自己是可汗?怕是要被关到疯人院!’亚瑟抓狂,‘大哥你哪来这么多话,前面到底是谁家?!’‘国王打人啦,快来看呀,赤裸裸的压迫,你们还不信我,来人啊,救命啊。’‘我#¥%&,@#¥穷种田的。’‘啊哈!你们听到没?听到没?他说真话了吧。刚才动手压迫我,现在又换语言暴力,你们还不信?’”
又是一阵充满默契的沉默。远处苏京城中,几个孩子争着踢球,在围着道路中央花柱跳la volta舞的人群中穿梭,旁边偶尔传来一两声严厉中满是关怀的斥责。
白喜已进入傻笑模式,不胜酒力,胳膊不太听使唤,想去拍纪德的肩膀,却怎么都够不着,索性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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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anna领扣儿松,衣带宽,“我身上就这件睡袍。”
“好像是。”
“屋里有个陌生男人。”
“对,不熟。”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屋内未点灯,月光稀疏。冬方纪德说不出的尴尬,僵硬地站在原地,想着如何回答,口齿不清加结巴。
“放心放心,我就说你全程彬彬有礼,送我到门外,然后道晚安离开。”
“那就好那就好。”纪德盯完横梁盯地面,转身欲行,又顿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怎么就你一个人住这,戏班其他人呢?”
“我刚失业。”
“咋,身份暴露,把他们吓跑了?”
“那倒不是。前一阵子没灵感,很消极,就睡了好多同行,算是犯了大忌。”
“实在失礼,不该多问。那个...同行都是男的吧,还是说...”
“有个女前辈。”
“感受如何?”
“很羞耻。”
“手把手教你、非常有耐心那种?”
“嗯哼......”
“打住打住,后面的还是交给想象力吧。之前我们三人不是在凉亭谈天说地嘛,怎么突然就剩我一个了,啥时候和你们分开的。”
“不把你支走,我俩哪有独处的机会。不过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哥你鞋怎么只剩一只了。”
纪德老脸一红,灰头土脸地原路返回,去寻找遗失的木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