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吹,竹亭外竟下起了小雨,亭内七人望着篮子里的小婴儿,皆是打心底里喜欢。
屠夫道:“要不俺们进大堂吧,这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别把小娃儿吹出个病来。”
几人尽皆认可,遂来到大堂里,这本是接待客人所用之地,只可惜已有很多年没用过了。
大堂的陈设颇为简朴但却带着古韵,若要哪个精通古玩的行家来看绝对是要看瞎了眼的,只因大堂处所用的桌椅案柜,皆出自大盗徐飞之手,能被徐飞看上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差的最差的东西只怕也比皇帝老儿寝宫里的强上不少。
刚一来到大堂老兵罗铮便忍不住问道:“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我们本来在......经过屠夫一番唾沫横飞的讲解,众人也大概了解了情况。
神医百草道:“难怪我一见这孩子就喜欢的很,这孩子的遭遇必定新奇的很,依我看来,这小婴儿肯定是上天送给咱们的礼物。”
铁匠道:“何以见得?”
神医没有回答铁匠转而摸了摸胡子,微微笑道:“其实方才杀猪汉作的那场戏老夫也早已看出来,只是没有说罢了。”
被这么一说那屠夫怎肯不做声:“老梆子,想不来你也学会了吹牛皮。”
“老夫并非吹牛皮。”只见神医百草撑着双腿的膝盖处,缓缓做了下来:“年纪大了这风湿病来的也越来越勤了,就连清晨的小雨我也是抵挡不了。”这一幕若是被奇山之外又知晓百草名号的人看到只怕是要惊掉下巴,堂堂神医怎会连区区风湿病也治不好?
只见神医缓缓坐下接着道:“老夫当年混迹市井之时除了会点医术,你们可还知道我另有一门手艺?”
奇山几人自然是互相知底的,屠夫急道:“俺滴老先生诶,我知道你还会帮人看些面相,大家都清楚的很,你就莫要拐来拐去了。”
神医摸摸胡子叹道:“不错,世人都知道老夫医术有些门道,却不知老夫看相的功夫却也不比医术差,当你揭开那红布的时候我就看出来这婴儿必定是个奇人怪人,比我们奇山所有怪客加起来还要怪。”
老兵罗铮道:“此话怎讲?莫非这么小的婴儿你也能看出面相不成?”
“若是一般人这么小的时候,我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但他这种面相实在太奇怪,我左思右想也只想出来一种可以相符的解释。”
屠夫已急不可耐:“这和你看穿俺们的台又有何关系?”
“莫急,莫急,我即懂看相,自然见了婴儿的脸就知道他绝不会是花魁之子。”
屠夫道:“那你倒是说说他这面相到底有什么好称奇的地方?”
“你们仔细瞧他的口鼻眼面耳,有没有觉得这孩子长得甚是惹人喜爱?”
屠夫简直被这老梆子绕晕了头:“天底下的婴儿长得不都差不多吗,你这是从哪来的那么多说道,我瞅他长得大鼻子大眼的还有点黑,也不见得多招人喜欢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可思议的看着屠夫。
“瞅俺干啥,俺只是实话实说。”
花魁道:“可我瞧这孩子小鼻子小嘴粉雕玉琢的简直比女娃儿生的还精致。”
“不对,不对。”老兵罗铮道:“我看到的和你们完全不一样,这孩子明明偏国字脸,以后肯定是男子汉模样怎得和粉雕玉琢扯得上关系?”
说书人孙大炮却道:“我怎么觉着他长得贼眉鼠脸的,将来定是个大忽悠大骗子呢?”
神医笑着解释道:“这正是奇怪之处,我们每个人眼中的他都是不一样的,屠夫喜欢老实奔放的在屠夫眼里他就成了大鼻子大眼,而方姑娘喜欢漂亮的孩子,在她眼中这孩子就变的粉雕玉琢起来,这正是所谓的面生百相而无一相,也就是说我们只会看到我们最喜欢看到的样子。”
书生道:“难道这人将来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全不是一张脸不成?”
神医道:“不!不,并非如此,他只有一张脸的,但他的眼鼻口耳面唇皆生百相,看起来既普通又超凡,是以我们每个人瞧他的时候都会生出不同的模样,这种面相我是从来也没见过,其实连听也没有听过,等着孩子长大我再给他看相时,想来也看不出他将来能有什么成就,是好人还是坏人了,这种面相变数之多简直是不可能想象的。”
老兵罗铮道:“如此说来,我们若是教出了个魔头,岂不是作孽了?”
神医思索了一会开口道:“在我们看相的人眼中,人生来就是会分善恶的,有的人生来就善良无论环境多恶劣多艰苦,哪怕他已经堕落也会保持一颗善心,而有的人生来即恶无论环境多么优越,教育的多么好,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露出本性的,可这孩子,依我们看相人来说,却是瞧不出来的,想来他应该会依着他的面相似善似恶,似忠似奸,只怕没有人说得清楚。”
书生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善恶好坏之分,如老虎吃人,人便觉得它恶,又有谁能想到老虎本是怕人的,只因猎人去打老虎,老虎出于自保才会吃人,这究竟要说是谁善谁恶?如那寡妇偷情,是要被浸猪笼的,人人都会唾弃她不守妇道,可寡妇又有什么错呢?丈夫已死,她只想追求自己的幸福这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书生一开口,便知有没有,老铁匠聂百炼也是连连叹道:“杀猪的,现在你总该知道更夫与你有何不同吧?”
屠夫道:“是极,是极,可俺也知道,有些人便是只能算做恶人的,有些人做恶事就如吃饭喝水一般想做便做的,从来也不会有什么原因的,也是从来不会觉得愧疚的,遇着这些人俺的刀可就有地方可用了。”
孙大炮道:“这正是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哪个恶人遇着你也就只能算他倒霉了。”
聂百炼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打更的虽常救人,却是从来不分善恶的,因为他懂得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
花魁道:“所以我们根本不用纠结那么多,只需潜心尽力的将这孩子教导好便可以了,对吗?”
老兵道:“不错,这孩子正如百草说得一样,是上天赐给咱们的礼物,这孩子正是比奇山所有怪客还有奇怪的怪胎,也只有他能够传承我们的衣钵,帮我们这些怪人,还有外面的那些怪人变的正常,对吗?”
听老兵这样说屠夫觉得高兴极了:“是极也,看来我们没做完的事情将会有人去帮我们做了。”
花魁道:“我们几人中,数书生最有学问,不如让他给这婴儿取个好听的名字如何?”此话一出众人连连称好。
可在这时老兵罗铮却开口道:“不可不可。”
屠夫怒道:“莫非你比臭读书的还有学问不成?”
罗铮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那倒不是,只不过。”
屠夫问道:“只不过什么?”
老兵笑的更好看了,道:“只不过,当你先前揭开红布侃侃而谈时,其实我也看出来你是演的一出好戏了。”
这话一说出来屠夫更生气了:“你个老梆子,这事儿都过去了,你怎得还拿出来说。”
罗铮道:“我本也如神医百草一样不想说的,只可惜你们既问到了这婴儿的姓名,那我也就不得不说了,方才你揭开红布时我便已看到这婴儿脖子上的玉质挂坠,一般人肯定瞧不出来,但我这双眼睛却能看到挂坠上以灵阵之法铭刻的文字,这挂坠上刻的是孩子的姓名以及出生日期,想来是他父母临危时已将孩子托付给其他人,怕以后找来不方便所以才给他带了这枚挂坠,当你说这孩子已有三个月大时我就已经怀疑你是在说谎了,因为这孩子分明只有一个多月大,虽然你们这出戏唱的深情并茂,但我知道假如这事是真的花魁是绝不会哭哭啼啼的,也绝不会觉得丢脸而不好意思让大家知道的。”
屠夫拍了拍脑袋叹息道:“完了完了,看来我这奇山第一蠢的名头是要坐实了。”此话一出众人皆笑了起来。
铁匠问道:“那么,这孩子究竟叫什么名字呢?”
老兵没说话,却拿出一个石质龟壳,在老兵的催动下龟壳渐渐发光,而后挂坠上竟真的显出文字:长子李潇酒,生于某年某月某日。
老兵道:“铭刻字体的人,阵法造诣已是很可观了,想来这婴儿也绝非普通人家了。”众人皆点头,要说在阵法方面只怕没有人能比罗铮更有发言权了。
书生微微思索,口中喃喃念道:“李潇酒,潇酒,好名字。”只听他自顾说着:“潇洒畅饮,这不正是我辈所求吗。”接着他又大声喊道:“牛青,还不快快上酒。”
屠夫没想到书生竟喊出了他的全名,因为无论是昔日在市井时,在江湖中,还是如今进奇山后都很少有人直呼他姓名的,屠夫,杀猪的,似乎已成了他的姓名,此时被书生喊出来他不竟想了起来:原来我还有个牛青的称呼。书生说的很轻巧可屠夫心里却微微一暖,但他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格老子的,今天俺吃了瘪,该俺出酒俺绝不含糊,何况今天又是这么个大喜事,你们只管喝个够,只是苦了我那些猴儿们又得多酿些好酒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