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底,结婚之前,路然从市场部调到了制造一部,生产车间。
那时候他在市场部已经又9个月,部长丽姨,副部长张强,都对他照顾有加。张强也是个80后,很年轻。当时正因为与单位同事婚外恋而闹离婚,亲戚朋友都认为他有过错而疏远他,没有朋友,路然从其他部门调来,是个新人,工作接触也多,年龄相仿像个小弟,周末就经常带女朋友约着我们一起吃饭,并且说公司有不成文的规矩,同事吃饭,官儿大的买单。
于是我们也心安理得,偶尔蹭个饭吃。有次吃着,张强说,老板要调你去车间,还得跟工人一样倒班,你别去,留在我这儿,我还能亏待你吗?路然笑笑没说话。
回家的路上,路然说,首先我专业对口,本来就更倾向制造和技术工作,并不觉得车间工作辛苦没面子,技术比科室更适合我。另外,老板说让我去车间,我若怕辛苦不去,就等于给自己定性,今后有任何需要用人的地方,他还有可能想到我吗?
我也支持他去车间,始终觉得学有所用,有所钻研更好。
人生有很多个路口,这个路口一转弯,开启了路然的艰苦岁月。
车间情况非常不好,在这里可以看到,这个公司也还是一个老式国企,操作工拿死工资混日子,掐着时间把最累最脏的清理工作留给下一个班,管理跟不上,产量始终上不去。
路然去车间直接进班了,有个师傅带着他学习操作,好在师傅莫津京人很好,觉得路强是大学生,是来学习的,脏活累活都自己干,关键工序喊路然过来学习。
12小时一个班,操作工严格按国家规定的时间,四班制,白班夜班休两天。
路然除了按规矩倒班,白天还跟着部门开会也下不了班,几乎除了睡觉都在工作,三个月时间把之前在科室养的膘都还回去了。
09年初公司要做一个新品,在原来产品里掺砷,员工们谈砷色变,砷呀,砒霜呀,瞬间演变成了一场大罢工。路然此时一边倒班一边和另一个工程师刘仲伟一起辅助部长钟良做一些车间的管理工作,他第一个去了掺砷车间操作岗。
路然回家跟我画图讲解了原理,说这样操作是没有毒害的,而且防护措施也很完善。但是我心里也是害怕的,因为并不了解具体的工序和工作环境。
几个认识的同事都说,自己真有点啥事,家里人怎么办?
我问路然:人家都为家属考虑,就你没有家属吗?
路然说:公司要推这个产品是有意义的,掺砷能增强半导体导电性。操作过程是可控的。
公司决定一方面向工人讲解工艺流程及安全可控性,另一方面也不姑息带头捣乱的罢工行为。钟良部长组织了一个部门会,刘仲伟和路然作为管理人员参会,向大家解释原理,同时也表示公司不对故意闹事行为让步。
会场乱成一锅粥,操作工们根本不听什么知识原理,认为都是管理人员糊弄人的把戏。加上有两个一向是刺头的班长已经私下与班组的工人定好就是要闹大,刺头儿们心中还有各自的小心思,一认为国企不怕闹,领导拿你没办法,二来带头罢工显示自己在群众中的号召力,领导们今后还得靠着他们管工人。
场面一度失控,部长宣布中场休息,他去喝水了,部分工人去卫生间,路然还坐在上面没动,几个工人看上面坐着个毛头小伙儿,故意说:路工啊,我是跟你一个班的呀,这要掺砷呀,我们明天可就不来了。
路然说:明天不来的,想走的,都可以去办离职手续。
工人面面相觑不说话,钟良正好也回来听见了,他坐回去,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