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上班了。其实很特别,我们到达约定班车地点,并不是直接去公司,先要去附近一家超市采购一周的早餐和部分菜,我觉得很新鲜,看着几个老同事轻车熟路的拿火腿、牛奶,感觉很居家,心里特别舒服。
宿舍里还住着两位女士,隔壁房间住两位男士,再隔壁就是厨房,有一位马姐是厂里请来给我们这些外派工程师做饭的。中午吃完饭还有饭后水果,大家就像在家里那样亲切自然,自己去拿水果吃。
我那时还爱吃点零食,看见厨房一大箱子苹果,吃完饭拿一个苹果,去做实验休息了,我回来喝杯水又拿一个苹果,晚餐过后无聊又拿一个苹果。
直到一周以后,宿舍的杨姐跟人说,新来的那姑娘多好玩儿呀,一天能吃好几个苹果,我才知道苹果不是无限量的,每月是按人头有饭费的,超市买的东西也都从里面扣钱,虽然看起来那么随意,实际大家心里是有数的。
特别尴尬。
我的工作可以说波澜不惊,也很顺心,同事相处很融洽,几个人各自负责自己的产品,还有个师父带着我做实验,师父50岁了,是正研究员,也刚从研究院调来这里帮助厂里的研发工作,正巧是我的老学长,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我最初就主要跟师父一起做新产品改进,有时候一个回流反应8小时、10小时,晚上睡着觉起来处理反应也是常有的,我工作认真,也很勤奋,应该属于厂里的新鲜血液,那几个来了几年的老同事,跟老产品的生产,时间很规律,每天中午睡一觉,下午4点多就下班在办公室里玩电脑了。师父很看好我,也很帮我,年底评到A,也算是被认可,日复一日平淡而满足。
路然就不太一样了。第一年还像个国企的样子,日常有袋装咖啡和洗头水发,午餐水果常留回家给我吃,季度奖金,半年奖金,年底奖金,过节各种福利,数目不多,但很温馨,和我们公司差不多,我们感觉生活十分滋润。然而到第二年就变了,08年的中秋节,我记得他是带了一个月饼回来。仅有一个,食堂做的。
他说经济危机,他们行业受到冲击太大了,现在没钱了。瞧,很刺激的样子,而我在药厂,可以说什么也没感觉到。
并且他们的老板,似乎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我由于每月都有一周在家休息,自然就盼着他下班,而他呢,虽然只是一个小员工,却一直在加班,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部长在里面开会,他得在外面守着。
晚上12点回来,我很好奇,问你们干什么要上到12点呀,路然说老板从早上8点开会开始骂人,一直骂到12点。我好奇的瞪大眼睛,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老板不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开会总结发个言的形象吗?
路然也是新员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说担心他部门的领导,一个接近50的伯伯,他们都喊付伯。他说万一付伯需要什么材料,出来找不到,要挨骂。
我觉得路然是一个温暖的人,也就欣慰地由着他加班去了。
回家也会跟我说一些趣事,比如刚上班时,付伯让他下去贴几个标识,嘱咐一定要横平竖直,贴的端端正正,路然就下去了,过了半个小时还没上来,付伯心想这孩子干吗去了,跟着下去一看,人家正在横平竖直拿尺子比划,才贴好俩,付伯看着就乐了,拿过去啪啪几下给贴上了。
我想这样的孩子是讨人喜欢的,虽然憨了一点。在质量部门只工作了9个月,他被调到了市场部,这次部长是一个50出头的女士,路然叫他丽姨,也对他非常照顾。那时候市场部的工作似乎不忙,都是固定的客户,偶尔出差。晚上实际是可以准时下班的,但是路然还是回家晚。我又问他为什么,他说准时下班堵车,丽姨一般等过了晚高峰再走。那你留那儿干啥呀,你租在公司旁边,走路就回家了呀。路然说,我跟张强在这陪丽姨在电脑上斗斗地主打发时间。
没关系,从高中毕业,经历了4年异地恋的我们,仍然觉得每月能有10天见面非常满足,并且值完班休息的那周,我全职在家做饭等他回家,回来晚点也没关系,我都会在路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