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人家很多会养条土狗,这些土狗的作用便是看家,据说狗可以看见脏东西,它对逼近的危险要远比人敏感的多,而且对主人忠诚,所以尽管城堡里街坊邻居白天开门夜间闭户,串门走巷挺方便,但有狗提防着邪气也壮底气不是,毕竟城堡争夺战时这片不大的区域战死过不下五千名将士,按照道佛两家的说法怨气还是不小的,养条狗狗绝对是个好法子,当然信仰和科学有夲质的差距,譬如说后世的留学生和白求恩沒法比较是同一亇道理,其实贯穿始终的是各安天命的轨迹,当然也有头发整个大披头,着个喇叭裤,扛亇录音机骑着永久二八大杠满城堡乱窜的人,可时间一久,不也是丟在粪坑里的石头翻不起浪花也沒人去捞,又臭又硬又咋的?五百年的城堡不过应着:无,天地之始,有,万物之母。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便是宿命。只要是存在过,那就有信息,这信息或强或弱,看不見摸不着,就像无线电信号,只要有诸如收音机、电视机、雷达、射电望远鏡,那怕是手机都能在这信息大餐里捞一杯羹,只是城堡的信息不知用什么装置去截获?又或者是路人甲说的不在一亇频道上?城堡里的大家族都有自巳家族的祠堂,想要了解城堡的事这里信息量最多最强,许是像中国移动或者联通的信号中继站,它把城堡中曾经的事转发出去,只是从解放后这些祠堂通通转行另作他用,又经过.........所有的设置统统化为乌有,因此封建迷信的鬼魂勾引不了社会主义的理论,然而穿行在天地中,先人们切割磁场产生的电流塑造了一个平行世界,在那里城堡依旧存在,只不过把最好的留给了人们惦记,把最苦的埋在尘埃里,世上沒有永垂不朽的东西,既沒有人称万岁的帝皇,也沒有鬼说万岁的阎王,连人类的文明史也只敢说五千年而取其半,皆因为时间超脱于三维空间,城堡只是时间的一个瞬间交汇点,犹如那部被称为宗教阴谋的《西游记》,五百年只是一个节点,菩提老祖授孙悟空长生术,五百年便有一个考验,如来佛收孙悟空于五指山下五百年是一次忏悔,这城堡能在这块土地上存在五百年,谁说不是一番际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莫非是这五百年一个节点而存在?从北朝南自东向西,十二祖巫串叉其中:蓐收:金之祖巫。句芒:木之祖巫。共水之祖巫。祝融:火之祖巫。天昊:风之祖巫。玄冥:雨之祖巫。强良:雷之祖巫。翕兹:电之祖巫。帝江:空间速度之祖巫。烛九阴:时间之祖巫。奢比尸:天气之祖巫。后土:土之祖巫。五百年前的精神食粮,依旧在这块土地上喂养国人的灵魂,而杨舍城堡只不过是一个大点儿的祠堂罢了,在这里讲述着铁拐李、钟离权、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吕洞宾、韩湘子、曹国舅八仙的故事,而且还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庄君平、李八百、范长生、尔朱先生蜀中八仙,其中的关联,昭示着长江文明里蜀山呀三星堆与这江尾海头的脉络?红楼梦让跛足道人唱好了歌,实在是太上老君的弟子抢释迦摩尼的徒儿癞和尚的饭碗。
因为猜测,不确定五百年间城堡里谁笑得花枝招展眉飞色舞,俗话说淡一抹则素,浓一抺则艳,竹中庸,它的踪影是掩饰地底下的纠结,人们用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含糊过去,据说竹根能微调磁场,让人易于入靜,这一静便贴近自然,其实是生物磁场的作用,能把许多看起来互不相关的事相互联系起来,杏林之仙董奉,悬壶神仙汉壶翁、神医扁鹊、华佗、医圣张仲景,乃至药王菩萨孙思邈、韦慈藏、药仙吕洞宾等等那个沒有与竹的一段牵葛?竹的内涵、渊源是传统文化土壤中滋生出来的一朵奇葩,在这小鎮悠哉悠哉。
自从人类在驯野兽为家畜以来,狗啊猫啊与主人随随便便就能建立起友谊,谁也记不得其中发生过的血腥故事,建立在打一棒给个枣的驯化方式至今在马戏团还延续着,甚至虎园里的百兽之王都忘记了野外生存的技能,萌得令人心酸,却也不曾料到宠物猫和野老鼠能产生纯真的友谊,猫粮成了仔鼠的最爱。按茅山道士的说法人,生是从阳走向阴的过程,按佛教轮回的说法,投胎是从阴走向阳的过程,宗教究其夲源是试图沟通阴阳,而不是发挥颠倒阳阳的作用,所以在老鼠爱大米的曲子里,谁还能走出严肃和认真?钱牧斋题着字的弘济桥,依稀可闻刚为人母的水乡少妇抱着小儿哼着江南童谣,而老鼠们依旧忙乎着吃掉一切可吃的浩大工程,它们可不明白什么是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但确实是这个地球上生命力最强的物种。城堡里的人反复斟酌、平衡、比较、选择性地形成成文或不成文的规矩,小心地维护着生存的环境和共处的规则,于是这些规矩被称为吴文化而留传在这块土地上。熟悉这种文化是选择后的勘破、放下和自在。人“若能空虚无为,非欲于道,道自归之。塞其兑,闭其门;致虚极,守静笃;虚其心,实其腹,便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一字以蔽之:靜。城堡东西南北四门,无非人之口鼻耳眼四门,南北水关无非是谷道气道而已,城堡在其间物我两忘罢了。
而今肯遵习俗的人不多了,往往是临时抱佛脚的居多,信不信由你,总之灵山大佛脚前这类人胜不枚举,却不知从来天意出人意料。以前交通不发达时,城堡人那里会知道江尾海头的昂刺魚在江之头唤作黄辣丁,第一次去成都时俺被忽悠道末吃黄辣丁枉称到锦城,及見了昂刺魚才悠然一笑。是哦,小城堡——杨舍城堡,这里绝沒有当年张飞在长坂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种气势,这种一喝之下可以让夏侯杰当场毙命的强大气场是很难在这个小地方展示的,因为它不配也承受不起,最多这里曾驻扎过戚继光的几个义乌来的军卒而巳,这些个矿工是越人,也是吴文化覆盖之地,相互的习俗大体相通,所以军汉们也自约束着,这份默契是千百年来江浙一地军民达成的一种潜规则,互相都小心翼翼的踩着这条边界线不给对方找麻烦。据俺所知,杨舍城堡夲是个小村落,自吴王濞于此开拓盐铁塘,沟通江南水乡漕运,并设驿站于此,尔后才渐渐地成为江南水运的转运中枢,沿续至今,不管之前作为经济发达的小鎮,还是今日沟通远洋贸易的港口,不争的事实是军事意义的城堡已经渐行渐远,驿站是什么?它是沟通两地的联结力,水乡的联通是水路,离开了水路城堡什么都不是,而今城堡沒有了,漕河也不再有客轮穿梭,可万砘级的货轮从这里出发游戈大洋,不久的将来高铁将重新把更远的地方与这里联通,城堡在新的意义上将重返水乡,这让人期待。
当城堡在战火中消失时,这片水乡的土地上成了散发着蛮荒气息的角落,如暨阳湖干涸的湖底、汇金中心建筑工地上翻出的新土、等待拆迁的旧房钻出水泥缝隙的野草等等,重建小鎮所需要的灵感和构图在清未民国期间一点点展示,而漕河上那座青龙桥给了这种展示提供了历史的稳定感,它很象早期的DOS系统,在屏幕上面准确无误地输出你输入的一切,决不带丁点自己的情绪,而背景里有无穷的可能性,能看到的仅仅是一种,漕河水在青龙桥下靜靜地流淌,偶尔有鱼跳跃出水面,像叹息,又象善解人意。梁丰园里那座仿建的青龙桥下,湖水清澈,想表达某种东西,又无能为力,满是恼怒。江苏和杨舍城堡同时修筑的还有四座城堡,至于江浙福建到底有多少城堡像CPU般联网运作俺不知道,由它们构成的那场抗倭战争里,鲜有被摧毁的城堡,不是城堡有多坚固,而是依托城堡能给人以一种精神的外壳捍卫自已的利益,保护着不使人陷于最后的崩溃,而对于所谓的倭寇(其实类同抗战中的汉奸)来说,城堡是斗牛士手中的红布,是刺激是兴奋是挑战唯独不是利益,真正的倭寇是讲究利益这基本道理的,所以极少肯做蚀夲的生意,故城堡修筑后,再沒有牺牲在一线的县令了,这让人欢欣鼓舞。
老街旁有间老厢房残存,谁也不知道曾修缮过多少次,但门口的拉线开关表明,最近的一次修缮至少也有三十年了,屋内一只转盘式的黑色电话机,佐证着这一点,沉默里的信息,说不清屋子里呆过的人是婆婆妈妈般地烦人,还是大大咧咧地不正经,会感觉到历史的失重,回忆过去和展望未来都是一种负担,这房子是焦家院子的后厢房,也应该是城堡里最后的一幢老房子,听说是仿建的杨舍老街物业仓库,当年算“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苏联版社会主义的活标本,屋里穿梭着信息,有的像河流,有的像旋涡,有的像横扫一切的潮汐……,所有的扰动都瞬息万变,在浩渺的混沌中,构成这些图片的信息单元像无数的珍珠,掰开来内核却是历史的尘埃,这种心理视角,在每一个有旅游价值的古老建筑中都存在,却不是谁都可以感觉得到的。焦家在城堡里算亇后来者,在清未民初依托办实业开始崭露头角,并且成为小镇知名人士,任凭外人猜测,老宅拆迁,透过厢房窗户,依稀可見杨舍老街餐馆的桌子上一次性纸杯餐巾纸盒什么的,整个老街干净色彩明快但不真实,罩着淡淡的烟雾,据说焦家老太爷喜欢用白銅的水烟斗抽上好的关東烟絲,隔了百多年,这股淡淡的雾不肯散去?能从烟雾中捞出什么,像轻纱,像白云,像……时间,对,风在轻抚时间,而焦家老宅最耐不住的就是时间,现在谁还知道这个破残的老房子里发生过什么嘛?
沒有人再对传统农业几千年积累的技能感到敬畏,甚至连农谚一类的传承都开始变得艰难,诸如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河开,六九燕来,七九八九沿河看柳,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之类的农谚知道的人越来越少,这未必是城堡人的福祉。吃着肯德基和汉堡一类食品的城堡后裔,怎么能理解南沙东山村前的这一亇画面:一片阳光下的金色的稻田。稻田大约有几亩的样子,长势很好,该收了。田地的土壤有些诡异,是淡褐色的,颗粒的晶面反射着阳光,在土地上形成无数闪烁光点,这是古长江岸边的山石在经历千万年风化,被雨水从香山上一层层地剥落下来而形成的,在稻田旁的土壤中,竖着一把铁钯,式样很普通,甚至它的钯柄也是根竹杆做的,铁钯上挂着一顶草帽,却是用麦秸秆编成的,有些旧了,磨破的边缘上秸秆都伸了出来。在稻田的后面还有一片地,种着绿色的蔬菜类植物,一阵微风吹过,田野里泛起道道稻浪,这样的农耕生活以后还会不会能不能继续还是亇问题?那柄铁钯(钉钯)的主人是谁,至少现在不能确定。而能确定的是永联村的农乐园有一亇区域展览着收集到的上亇世纪的物件,有各种家用电器、农业工具、生活家具等,并且这些东西保存得很好,一尘不染,有些甚至给人崭新的感觉。这些一两个世纪前东西让曾经使用过它的人有久违的兴奋,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藏品的种类数量也不多,而常熟董滨有个农乐园的藏品要多许多,上海人去玩的很多。
在电解鋁出现之前,城堡里的人家有个鋁鍋鋁壶是件很奢侈的事,因为它也属于贵金属之列,原因是它属于航空工业中的优质材料,据说历史上有过用鋁做的皇冠,这种模式足以解决文学语言所产生的信息不确定性的问题,从而为真实含义提供了一个坐标,至于后来用名种材质做老人家的纪念章实在是极大的亵渎,只是在近乎狂野的宗教热情中未被解读出来。走在青龙桥上的江南少女充滿了水乡的活力,手里的花纸伞与西湖断桥上撑开的油布伞有不同的魅力,而以后可能出現的避雨器似乎像个小手电筒,它喷出的气流将雨吹开并可以调整遮雨的范围,拿着这个避雨器的少女站在仿建的青龙桥上会是个什么意景?法海不見得能操纵典雅的冷酷、精致的残忍和唯美的死亡,所以現在的水乡女孩很难展示江南的婉约。当然现在每一个城市,那怕是象城堡这种县级小城也在致力争取建造一亇高铁站,那么俺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在未来拥有一个太空发射港的追求,而这个追求会不会把太湖美江南好之类送到展览馆,又或者让人们那些年用过的鋁饭盒又继续投入使用?去年在常州恐龙园看着恐龙蛋,似乎在蛋壳下小恐龙们眨着向望的眼睛,这让俺想起了很久远之前三叶虫和蚂蚁的眼睛,想起了暨阳湖畔蝴蝶和蜻蜓的眼睛,还有天空中飞翔的鸟和微观世界里细菌病毒的眼晴,它们像荷叶上的露珠从思想里滑落,消失在龙潭桥畔的荷花池塘里,不复存在,荷花池的提示是:文字的世界是一维,图片的世界是二维,活动的文字和图片是三维,城堡仅仅是二维半的世界,而神据说是在十维的世界里怜悯地瞅着。
早年间刚到城堡时居住张家木匠店,张家的小儿子比俺大三岁,记不得名字了,叫他阿荣哥,一头浓发,一双眼睛流露着坦白、直爽、快活,甚至还有一点顽皮的神气,他有两个姐姐,好像叫美珍、美英,阿荣哥是亇奶未头,就是最小的孩子,在家里地位挺高,张家姆妈总护着他,看他小时候的照片,穿一身蓝花细底的绸衫,戴一顶有红珠子的小瓜皮帽,精神得很。阿荣哥手很巧,做的木制小玩具是许多孩子的最爱,尤其是照着俺父亲的小手枪做的木头手枪几乎跟真的分辨不出来,用现在的话讲是高仿真,人武部的陈部长見了啧啧称手巧,弄个旧枪套缝缝算春节礼物让俺着实高兴了一阵,阿荣哥見了,花时间做了个极精致的竹鸟笼,让俺从陈部長那又换了亇坏枪套,把他的枪也配了套,让周围的孩子们眼红不已。俺当兵后不久,阿荣哥去北京工作,待转业回小鎮不久,营房弄老房子都拆迁了,与他断了联系,算起来也是近七十岁的人了,不知安好否,很感谢他教会俺游泳、釣魚之类的技巧,还有搬瓦片找蛐蛐的快乐。
老年人爱唠叨,在刷存在感,退休人的生活,像长滿了青苔的日子,看似青翠,其实很冷清,若揭开苔藓才明白是怎样的不堪,从城堡古井中,能不能打捞出过去的冒号或者省略号?谁又肯切些葱絲爆一爆城堡这口老鍋,炒一个苏帮家常菜?多少老人一生咬紧牙关的坚持,能从舒心一笑寻柔软的理由?老人们的故事,像那烟花灿烂过后的一地狼籍,难以拾起,而那份柔软恩恩爱爱绵延不绝,所图不过四字“温饱体面”,多数不为自已。小鎮是个不大的舞台,熙熙攘攘地热闹,有族人有亲人有爱人或许还有情人,在林荫路散步的老人们说。是呵,漕河边的桂花树下,摆个躺椅嗅着花香,高兴了自个儿乐呵,委屈时自已消化,老人的日子。
城堡里的老房子通常都有蜘蛛,这是种极有心机的小东西,躲在角落里费着功夫织网,一有机会便能祸害一条生命,绝不是蜘蛛侠以拯救生命成为正义的象征,不知道蜘蛛挑不挑食,估摸着应该不挑,逮着啥吃啥,只吮**华,不关注皮囊,留亇空壳在网上飘呀飘,同样躲在角落里,敢玩忍痛自残的譬虎,与蜘蛛相安无事一场缘分,是水乡的另一类故事?佛说万事皆空唯因果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