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姓刘,总被大伙儿称为“刘大帅”,她40多岁就守寡,外公44岁患直肠癌去世,在此之前的十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阿婆一边要养活3个女儿,一边要拼命的挣钱养家、给他治病。她在别人眼中,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走到哪里都是风风火火的,后面还1、2、3排排队的跟着3个小女孩。阿婆那时候在毛纺织厂织毯子,经她的手缝制的毯子边工工整整,可以作为一等品去卖。阿婆干起活来动作相当麻利,别看她生的五大三粗,行动却十分灵活,一条毯子没有两分钟就扎好了。
我的印象中,阿婆的工作车间是我的游乐场,车间里面的推车是我的移动小火车,我经常是和一条一条的毯子站在上面,被她推着跑,就像在公园里坐旋转木马一样令人高兴。每次说到这里,家人都会驳斥我,她们说阿婆是退休后领的我,即使我去过车间,也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不可能被记住的。但是我很确信这些并不是凭空臆想的,我分得清现实和想象。就像我总觉得自己记得初学走路时候的样子,印象中地上放的是葡萄干,我顺着一颗一颗的葡萄干蹒跚的走过去,后来虽证实了有葡萄干的存在,但是大家都说我是胡说,不可能记得那么小的事情。我也很疑惑,难道真的是听阿婆讲的多了,就误把这些当成了自己的记忆?每次阿婆说起以前的事情,大姨和小姨就笑着说:“应该给妈录下来,每次要给七七讲的时候,就把录音机放出来。”
阿婆总说:“那时候太穷,每天都吃高粱米、包谷面,菜也没得吃、肉也没得吃,好不容易做点肉给你外公吃,你妈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外公看着她的样子,就赶紧让她吃了。”那时候住平房,邻居家一包豆沙包,大姨就带着老二和老三去偷包子,经常偷偷摸摸的锁定豆沙包后,用手指扣个洞,把里面的豆沙都偷吃掉,剩下一个包子皮放在那里,邻居家找过来,阿婆也没办法,有时厚着脸皮不承认、有时诚恳的道歉,可是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尽了全力,家里还是要靠高粱米和包谷面度日,豆沙包这种奢侈品是吃不到的。
每到年关,她看见别的孩子抱着布娃娃,穿着新衣服,阿婆都会跑到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哭不了多长时间就赶紧去工厂干活,三班倒的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下了班还不休息,要去别人家给包粽子赚点外块。阿婆包粽子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她可以不使用一根线,只用一根粗针就能把粽叶穿起来,没有棉线包裹的粽子,看起来既精致又美观。她在我眼中是万能的,家里有一台缝纫机,阿婆一直用它给三个女儿做衣服,做工精巧,做出来的衣服还可以拿出去卖,我小时候穿的裙子都是阿婆用缝纫机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她用尽全力的赚钱,40多岁送走了外公,几年内还清了两万元的外债,终于让生活有了起色,过年过节也能买新布给女儿们做花裙子和布娃娃。阿婆说每次给她们换上了新衣服,都喜欢让老大、老二、老三排成队去厂子里晃悠一圈,仿佛就为了听见大家的赞美:“刘大帅的丫头长得真是漂亮啊,打扮的也漂亮。”阿婆说她每次听见都会一脸得意的抬着头走路,她说她的孩子,不能比别人差,虽然没有爸,但是照样穿的起新衣服,玩得起布娃娃。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每次听着阿婆说起来,心里都酸酸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只是脾气不是那么的好,可以想象一个不靠男人的女人生活起来是多么艰辛,还要养活三个孩子,这一点我没办法做到,只是想想倘若换成是我,必然无法面对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