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天下班后陪着阿婆,到隔两天过去看看,再到一个星期过去两次,最后固定到每周末去超市买些好吃的带去她家,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她似乎也慢慢习惯了这种模式,每天下班后也不等着给我做饭了。
我会在晚上8点钟准时给她打过去电话询问:“阿婆,你干嘛着呢,吃饭了吗?今天的药都吃了吗?”
“七七啊,你下班啦,我都吃了,你就放心吧,你妈有事没有回来,我看电视呢,一会就准备睡觉了。”
每天的电话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内容,打了我会觉得安心,只是再也没有下班后去陪着她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每次电话接通后会不自觉的按下录音键,不要问我这样做的原因,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手机里面保存了很多段和阿婆的通话录音,我清楚的记得每段录音里的内容,只是再也不敢打开。我好害怕听见我们的对话,害怕听见她那大嗓门的声音,害怕感受到她的开心或难过,又害怕手机出现故障让录音丢失,我将和阿婆的通话录音全部在电脑中备份了一份。
离十月十一号越来越近了,这是老爸回国的日子,从回来后第一天算起,往后递推45天,他就又要走了,这45天也是我们一年中唯一的相处时间。我在他回国前又把家里进行了彻底的大扫除,老爸有些洁癖,对家里卫生要求相当的高,地上不可以有一根头发,家具也必须明亮洁净,表面不可以落灰,甚至连垃圾桶的表面都要擦拭的干干净净,要让家里的整洁程度达到老爸的要求,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周末和老张买了很多好吃的食物带去阿婆家,她似乎也是天天算着老爸回国的日期过日子:“下周你爸就回来了吧,这次能呆到十一月底,一个多月了,让光磊见见你爸,你们见见家长,合适的话就赶紧结婚,我还等着看重孙子呢。”
阿婆几乎是天天把重孙子挂在嘴边,她总是回忆刚把我从医院抱回来时的样子:“那时候你就那么一点点,我刚退休,每天晚上我看着你睡得那么香,就觉得日子过得有盼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你从那么一点点的小娃娃一点一点的长大,别的孩子都是先会喊妈妈、爸爸,你才7个月就会发出阿、不(上海话阿婆的发音是a bu)的声音,我们两个那会多好啊,我现在不行喽,身体不行了,精神也倒了,你不赶紧结婚生孩子,我都见不到重孙子了。”每次一有这样的对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很不高兴的回应着:“你老是这么说,你身体好着呢,外公早早走了,你一定会长寿的,不要老天天这么说。”老张也马上搭话:“是啊阿婆,你看着气色都特别好,身体好着呢,赵小七最怕你这么说了,你好好的,这次叔叔回来了我就准备见他了,我爸我妈也成天喊着要见赵小七,你就放心吧,活到100岁抱重孙子。”老张的话让阿婆抹着眼泪大笑,那爽朗的笑声肯定能让楼下路过的行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光磊真是嘴甜,还活到100岁了,都成老妖怪了,我就想看着我们七七结婚,你们有个自己的家,我也就放心了,我现在不放心的也就是七七了。”
阿婆笑着,老张笑着,她们愉快的对话却像在我心口压了重物,阿婆越是笑的响,我的心就越是疼的厉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转眼间居然过了20多年,阿婆也不是年轻时候的刘大帅了,她没有了50岁开始领我时候的精力,现在的她,除了身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胖,已经找不到过去的身影了,头发白了一大片,背陀了、腰弯了、走起路来十分不利索,摇摇晃晃、步伐蹒跚,我的胖姥姥真的老了,她总说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我又何尝不害怕她陪着我的时间会没有那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