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叫……”江念绣一时纠结,她叫什么好呢?
她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想不出自己名字而尴尬死的人。
江念绣看着魏闻,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诗,她脱口而出:“江似,日照虹霓似的似。”
“江似?”魏闻念了念,“日照虹霓似……蛮好听的嘛小兄弟。”
当然好听了。江念绣笑了笑,日照虹霓似,天清风雨……闻。
“不过你应是从京城出来的,姓江,身上又这么一股书卷气,你……是太傅府里的人?”魏闻犹豫道,他可没在太傅府见过这位小公子,莫不是江太傅的私生子?
江念绣心猛地揪了起来,半晌才磕巴道:“姓江就是太傅府里的人吗?我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
魏闻指了指她的包袱:“小兄弟,你以为你刚刚从树上掉下来能把我砸晕是因为你威猛雄壮?你要是把这袋钱扔旁边十个你砸我身上都没事。”
江念绣掂了掂手中的袋子,心道:怎么会?我明明没带多少银子啊……只带了几张银票。
“里面有大块的银锭,砸在我头上了。”魏闻看出了她的疑惑,“怎么?自己收拾的包袱自己不知道?”
江念绣一惊,立马打开包袱,翻了翻夹层,里面平白多出了几锭大银子和银票,她立马明白了是谁的用心良苦。
“大哥啊……真的是……”她无奈低声一笑,将包袱背好,抬起头说:“有钱怎么了?有钱的人多了去了都是太傅府的人吗?”
魏闻看着她许久,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是我嘴多了,小兄弟,我们上路吧?”
江念绣点点头,魏闻冲她伸出手,江念绣警惕地问:“干什么?”
魏闻被她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差点气笑了:“上马啊兄弟,怎么,你准备跟在我的马后面跑?”
江念绣尴尬极了,只得笑道:“麻烦你了啊。”
魏闻冷哼一声,握住她伸过来手,轻轻一拉,江念绣觉得有股力量将她轻轻托起,转眼她就到了马背上,背靠着魏闻的胸膛。
魏闻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江念绣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你你……离我远点!”
魏闻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尖儿,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江似兄弟,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魏闻头搭在她的肩上,那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江念绣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拍在了他脸上。
“啪!”
“……”
江念绣觉得自己完了。
她讪笑着把手放下,都不敢去看魏闻的神情。
魏闻反复平复心情,以免自己一失手将这小子拍下马去。
“我说,兄弟。”魏闻终于开口,“我没有龙阳之癖,就算你长得像个小姑娘我也不会喜欢你。你要有的话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江念绣连忙摇头,辩解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太习惯与陌生人接触。”
魏闻干脆不搭理她了,一扬缰绳,他们便飞跑了起来。
江念绣被他圈在怀里,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只是长得像女孩而不是真的是……”
魏闻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只是觉得,太小,不像。”说着,在江念绣胸上扫了一圈。
江念绣瞪了他一眼,骂道:“无聊!”
魏闻挑了挑眉,双腿一夹,马顿时飞跑起来。他笑着说:“放心吧小兄弟,这一路我们有的聊了。”
风猛烈地刮过江念绣耳畔,她吓得闭紧了双眼,下意识地往魏闻怀里缩了一缩:“魏闻你给我慢点!”
“我要是不呢?”魏闻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笑意,如果江念绣敢抬头睁眼肯定能看到他那双桃花眼里漫出的星星。
“我揍你哦。”江念绣伸出了她的小拳头,魏闻看着她的手,轻声笑了一下:“江似,你还是不是个男的,是男的直接捶我啊。”
江念绣被他说得脸红,立马锤了下去:“第一次见到讨揍的,欠的慌!别质疑我的性别,否则我把你揍得连你爹都认不出来。”
魏闻笑了起来,真心觉得自己找了一个有趣的饭票。
没错,饭票。
魏闻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两钱,他是被革了职才出来游历的,怎么好意思再从家里拿钱,幸亏他聪明,一出城就抓到了一个傻傻的饭票。
江念绣可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很少骑马,更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心里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转为好奇。
“魏闻,我们到哪儿歇脚啊?”江念绣从魏闻宽大的斗篷里探出头,问。
“无所谓,看今天赶路的进程吧。运气好的话能找到家客栈,运气不好的话……呵呵。”魏闻卖了个关子。
“不好的话会怎么?”江念绣好奇地问。
“被山贼抓到寨子里也不一定。”魏闻冲她开玩笑。
两天后。
江念绣望着那小小的窗子里透进的月光,再次感叹魏闻的“料事如神”。
一天前,他们在树下歇脚时,被一群山贼抓个正着,扒光了身上所有财物不说,还被抓到了寨子里,简直是糟心。
“我说江似啊。”魏闻嘴里叼了根稻草,仰躺在一旁的石床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说:“进都进来了,你急也没用,还不如好好休息休息,吃点东西。”
江念绣看看一旁石桌上的馊菜馊饭:“吃不下。”
魏闻嗤笑一声,爬起身拿起碗就往嘴里送:“一看你这人啊,就没被饿过。你要是真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江念绣好奇地看他:“你经常挨饿?”
魏闻笑着摆了摆手:“倒也不是。以前上过战场,被敌人围在山谷里,出也出不去,一个月!打了整整一个月!到最后突出重围的时候,很多人不是被打死的,都是被饿死的。说句不夸张的,那片山谷都被我们吃秃了。哈哈哈……”
江念绣看着一边吃饭一边笑着叙述自己以前在战场上的经历的魏闻,心仿佛被揪了起来,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搭在了魏闻的头上,拍了拍。
魏闻一惊,反抓住她的手踝,盯着她。
半晌,他低头,微微摩挲了一下她的手,笑:“江似兄弟……谢谢。”
他刚领兵,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差点没撑下去。也不是没同人说过,不是没听人安慰过,但真的安慰到他心上的,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拍头。
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念绣不知怎么开口,正当两人愣神间,一声“咕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江念绣羞红了脸,暗恼自家肚子的不争气。
魏闻松开手,把饭推到江念绣面前:“江似兄弟,吃吧,再怎么难吃也比饿死强。”
江念绣视死如归地捧起碗,刚端到嘴前一闻着味儿差点没吐了,她把碗放下,摆了摆手:“不行不行,我怕我吃了反而更影响身体。”
魏闻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两人相对无言,江念绣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我说……我这里有馒头你们要吗?”
隔壁牢房里传来一句弱弱的男声,随即又有一道冷冽的男声骂道:“蠢货!”
“唔!”听这响动像是被踹了一脚。
“怎么能让姑娘饿肚子呢!”那弱弱的声音义正言辞,“这是不道德的!”
“噗!”魏闻一口饭差点噎着。
“所以说你是蠢货啊!没听到那人叫兄弟啊!”冷冽的男声语气里此时带了一点无奈。
声音听着是挺像个姑娘的。魏闻想。
“哦……那兄弟你要吃馒头吗?”那弱弱的男声问道。
“砰!”“啊!”听这声儿是又被踹了一脚。
牢房右面,一只白皙又瘦弱的手伸过来,手上的白面馒头都没他手白。
江念绣连忙接过来,道谢:“谢谢……谢谢……额……”
原谅她实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看他们眼下这情形,总不能叫对方狱友吧?!
“我叫唐楚月,我旁边这人叫林暮云,你们呢?”唐楚月看出了她的尴尬,笑道。
听到“唐楚月”这个名字,魏闻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勾了勾唇,暗道:有趣。
林暮云又踹了他一脚:“你把祖宗十八代都说上去算了!”
唐楚月捂着屁股哀嚎:“林暮云!你再踹我我要还脚了!”
林暮云冷笑一声,没理他。
“唐兄,”江念绣连忙道,“我叫江似,我身旁这位叫……”江念绣突然噤了声,她不知道以魏闻如今的身份该不该说出去。
“魏闻。”魏闻从善如流地接下去,面上无一丝不妥。
对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唐楚月和林暮云面面相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江念绣将白面馒头掰了一半给魏闻,魏闻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
江念绣也没推辞,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吃掉了。
四人都未开口,许久,林暮云才轻声问:“原来是魏离愁魏将军,久仰。”
魏闻挑了挑眉:“唐门少门主,久仰。”
突然被提到的唐楚月抖了抖,笑道:“久仰,久仰。”
林暮云又踹他一脚,一时牢房里只有唐楚月的痛呼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