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一定将这件事办妥!”秦洛脸上笑着,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秦洛,多谢。”光新这句话忽然说的正经严肃,让秦洛有些不适应,她淡淡笑着不说话,看着光新的目光温柔。
光新亦没有说话,嘴角带笑,双手背后,右手握着自己背后的长辫,大拇指的扳指和系住辫子发绳无声的摩擦着,两人静默的站在树前,待到天幕彻底昏暗下来的时候,秦洛才意识到自己和光新站了这么久,她望向他白净内敛的脸庞,只见他眼中只有那棵树。
秦洛被雨露提醒静惠在找她时,光新轻轻笑着道,“回去吧。静妃该着急了。”
秦洛点点头。
淮安坊中,人流络绎不绝,一间雅间中,李书尧正握着一个酒瓶子不停的往自己嘴里灌酒,昔日神采奕奕的眼眸现在早就失去了光彩,坐在对面看着她的詹妮,担忧道,“李书尧,吃点菜吧,这么喝酒太伤胃了。”
詹妮拿起筷子将才端上来的菜夹到李书尧碗中。
“我要成亲了。詹妮。”李书尧讽刺的笑了一声,又仰起头将酒灌进自己口中,烈酒入喉,他方才刚觉到自己的心痛的不能自已。
詹妮听到他要成亲二字,脑袋轰鸣,手险些握不住筷子,颤声问,“你不是......喜欢秦洛吗。”她其实能够感觉到李书尧心里喜欢的人是秦洛,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白的说出来。
“连你都看出来了吗。”李书尧轻笑,“可惜她不知道。”
“秦洛太小了,她不明白你的感情是喜欢。只把你当作朋友。”詹妮尽力稳住想要颤抖的手,表面淡定的饮了一口烈酒。
“不小了,我娘这个年纪都怀上我大哥了。”也许是提到逝去的哥哥,李书尧眼中满是泪水,他的两个虽然平时家里争斗不休,对他却是关爱备至。
“别说这些了,你不是喜欢淮安坊的红烧肉吗。”詹妮夹了一筷肉到李书尧碗中,“快来尝尝。”
“詹妮。”李书尧双颊绯红,左手撑着脑袋,眼神迷离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里的红烧肉。”
詹妮没被她这样看过,垂下眼眸一笑,略微结巴道,“我,我听秦洛念叨过,就记下了。”说着自己也夹起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嗯,很好吃。我来大祁吃的第一道菜就是红烧肉,没想到淮安坊里的红烧肉做的这么好吃。”她其实不喜欢吃猪肉,也不喜欢油腻的菜。但是李书尧喜欢。
“詹妮,不值得。”秦洛从不在意他的事。
“咳咳!”詹妮觉得这肉太油了,喝了口酒,没想到被呛着了。“这酒太烈了。”
李书尧拍拍她的背。
詹妮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李书尧收回手,“我的未婚妻是林将军的千金,呵呵。林家世代从军,有了他们家的助力,以后我的仕途会更顺利。这是我的父亲这么对我说的。”
“可是我并不想入仕,但父亲就我一个孩子了。我不能让他失望。”
“我想你更愿意做一个逍遥纨绔的世家子弟吧。”詹妮回过神来。她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最想要的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李书尧挑着眉逗着她,詹妮一窘,眼神乱飘。李书尧见她这幅模样,忍俊不禁。
詹妮见他嘲笑,瞪了他一眼。眼下心底无限伤感,纵然自己再喜欢他,别说李书尧自己不可能接受,李家也不会让他娶一个西洋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是个嗜血怪物,詹妮无数次后悔自己选择成为吸血鬼,但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无奈。
李书尧脑袋发胀,头疼的不行,他记得昨晚是被人架回来的。他迷迷糊糊的和詹妮里聊了一些话,但是记不清了。自从两个哥哥死后,他的少年意气和仗剑江湖的侠气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他不得不被逼着承担哥哥的责任。
早上跟父亲母亲吃饭,见他们像是老了十几岁,而她的母亲私下也觉得对不起他,这些年来对他放任自由,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为了家族不得不让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娶不爱的姑娘。
“书尧,林大小姐性情不错。是个贤妻良母,如果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愿意,我们可以——”
“母亲,她不愿意的。我也不愿意。”他不愿意委屈她,她也不可能接受做平妻,她们家也不能接受,她毕竟是嫡女,户部侍郎最宠爱的女儿,怎么能做平妻呢。
“书尧,我只望你开心。”
“母亲,开心支撑不起一个家族的。”
“书尧......”她心里只觉得像被石头压住那样喘不过气。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心疼极了。
秦洛避开静惠,在去冷宫之前来了趟景仁宫,起初还不太抱希望,但一走近景仁宫时,看见和人一般高的树,已经长得比人高了,只比屋檐低一点,树枝满是嫩绿的新叶,生机勃勃的模样,让秦洛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皇上知道一定很高兴的。”
来到冷宫后,秦洛见甄珍正独自一人吃着早饭,雨云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她走近,看她这样,“四姐?你其实没疯吧。”
说完,甄甄没理她,依旧傻傻坐着,用筷子敲着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洛担心这响声会把雨云叫来,急忙坐在她身边,拿走她的筷子,“四姐,景仁宫的树又活了。”
秦洛说到这树时,脸上浮现喜悦,但是甄珍依然毫无反应。
她叹了口气,将光新给甄珍准备的银票塞进她的袖里,“四姐,这银票是皇上担心你在这过的不好,特地让王公公去宫外换的。”
说完光新,甄珍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只是站起身来在院子里到处乱跑。
秦洛无奈的看着她,心里却想着冬荣,这两个在她心里曾经如此重视的人,为何变成了现如今的样子,死的死,疯的疯。
随后几天,秦洛常常去景仁宫希望可以碰见光新,但是树越长越大,甚至高过了景仁宫的屋檐,成了参天大树,每每宫女太监从这里路过都惊奇道,这里何时长出了一棵树。
但是光新像是消失了一样,直到西太后寿宴后她才在颂佛殿见到他。
临近西太后六十大寿,但是朝中对于和倭寇的战争,主仗派主和派日益互相针对,秦洛在御花园一次无意间听到两个大臣说什么帝党和后党,秦洛不太懂这些政治纷争,本着光新的事想要多了解,但是没想到越说越迷糊,她索性就不听了。
在西太后寿宴前夕,秦洛感觉整个宫里都安静的可怕,静惠躲在佛堂中不出来,詹妮也还在画油画。早上被雨露早早叫醒,起来梳洗换衣,化妆。
秦洛眼皮睁不开的看着桌上的早饭,头不停的往下点。
静惠看了,提醒道,“今天打起精神好好应对!”
“好。”秦洛眼睛闭着点点头。
“你性子马虎,可得给我认真点。”静惠看她毫不放在心上,又道,“昨晚上皇上心情不大好的去了寿康宫,听说十分气愤的出来。而且,宫外传来消息,我们在和倭寇的对战中......惨败。”
“怎么会?”在秦洛的眼中根本没有将倭寇这个小国放在眼里,“怎么会输呢?还是惨败?”
“所以你今日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静惠说。
秦洛点头,又问,“如何惨败?”
静惠半响不说话,用勺子喝了几口粥,秦洛在一边催促道,“三姐,你就说说吧。”
“听说海军......全军覆灭。”
“怎么会?!是战略上的失误吗?”秦洛震惊道,她已经能想到光新知道海军覆灭后的心情,作为一国之帝,心情自然悲痛。但是作为少年天子,满腹治国理想,得到这样一个噩耗对他来说是一个沉痛的打击。
忧心忡忡的过了太后的寿宴,秦洛看得出来,皇帝和太后已经有了她一个外人都看得见的隔阂。可能因为这次战争的缘故,寿宴听说相对于预想减少了很多,宴会的氛围看似和谐,但是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深怕触到了太后和皇上的霉头,大部分大臣们也尽量不谈此次战争的事,有好几个想要提起,都被太后一口打断了,“哀家寿宴,不谈国事。”
全国的奏折像雪花一样的飞来,而和倭寇谈判书也很快的送来了京城,秦洛听说光新与太后争执很久,最后双眼通红的回了养心殿。
过了几日,秦洛在宫女和太监口中得知,倭寇要大祁把邰山岛割舍给他们,太后觉得大祁已经没有剩余的库银用于战争,再出于各国列强虎视眈眈的原因,不得不同意这个条约,而皇上坚决不同意。
知道这个消息后的秦洛不知道怎么办,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能躲在这后宫中,什么都做不了。连消息都知道的比别人慢,她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她额娘和三姐这么信佛。
人在无能无力的时候总希望有个寄托,这样才不至于心慌意乱。
于是秦洛这个月日日去颂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