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刚打开门,便闻见房中一室的酒气,陆押司捧着酒坛子醉得东倒西歪,身侧那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落向门口几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大步上前道:“妈妈,我可是能换主儿了?”
她说着,不由看向一侧的齐思林,柔夷般青葱玉手搭在他的身上,柔声道:“可是这位公子?”
齐思林面色一冷,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推开她的手,淡淡地道:“姑娘请自重。”
“诶呦,想不到公子还害羞呢!”她说着,还要上前,杨青音便开口同那老鸨道:“带她下去,我们要同陆押司单独说说话。”
“是,公子。”她应了一声,连忙拽着那姑娘离开了。
两人坐在桌前,陆押司醉眼朦胧地将两人望了望,抬手指着二人,醉醺醺地道:“诶?怎么……怎么变了模样了,莲香呢?”
杨青音掩了下鼻子,遮住了扑面而来的酒气,才问道:“陆押司,我们是奉陈知县之命过来找你的。”
“陈知县?”
“不记得了吗?从前泰州的县令,陈达。”
“表姐夫?!”陆押司显然也有些懵,不过他说过这个称呼,两人显然吃惊。
齐思林循循善诱,“对,就是他。陈知县要我同你说说几年前那桩奇案,尤其是你那夫人的死。”
他话音一落,陆押司面色大变,酒似乎也清醒了一半。
他豁然起身,冷冷地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今日我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他说着,便急着往外走。
杨青音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地道:“陆押司,你如此这般着急出门,可是要去天字一号赌坊去还你的赌债?”
陆押司脚步一顿,豁然转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杨青音轻轻一笑,起身看了眼这房中陈设,目光落在那精致的梳妆镜前。
“我听闻您夫人死后,您便成了这碧落居的常客,接连一个多月都住在碧落居,后来银钱少了,便又成了赌坊的常客,不过十赌九输……”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您是您夫人的嫁妆全都输尽了吧,不仅如此,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陆押司面色大变,身体颤个不停,慌忙要跑,却被眼疾手快的齐思林一把按住。
杨青音淡淡一笑,“身背命案,可不是好玩的,陆押司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不是么?”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他依旧狡辩。
“我听闻你家中还有个儿子,赌坊那班人为了要债无所不用其极,倘若你当真再这般耽搁,就不怕你的儿子有危险么?”
陆押司面色惨白,颓然地倒在地上,半晌才看像杨青音。
“你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直说便是。”
杨青音拿起手中折扇敲了敲桌子,一字一句地道:“我能替你还清赌债,只是……当年那不了了之的案子,我想知道真相。还有……证据。”
陆押司眉头紧锁,面色紧绷,似在犹豫。
杨青音见他这般模样,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又开口道:“还想替那人隐瞒么?你姐夫若真的顾惜你,又何必看你活成这般模样?亦或是,你想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与你一般么?”
她说完这些,陆押司颓然落下肩膀,半晌才喃喃地道:“当年,我从开始便错了……”
杨青音与柳元洲从那押司家中出来时,已快到天亮了,杨青音看了用手中拿着的账本残片,只觉得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原来真都是陈知县当初在泰州贪赃枉法的证据,只可惜毁了一部分,但余下贪污公款数额巨大,倒也可作为扳倒他的力证。
陆押司说是当初家中失火,他冲进火场拼了命才留下的这烧毁的账本,实属不易。
“我为什没有想到,原来是这陆押司同他夫人设计杀死了先押司,甚至又丧心病狂地出手杀了自己的夫人。”齐思林叹息一声,半晌又道:“那陆押司……当真会去如今的衙门自首么?”
“他已走投无路,只是苦于那唯一的儿子无人托付。”
“好歹陈知县的夫人也是他的表姐,为何看他如此潦倒,都不曾劝陈知县帮他一把?”
杨青音叹息一声,“‘赌’是无底洞,陈知县是贪赃枉法,可毕竟也不是像柳家那般出身商户,陈知县想甩掉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再会给他拿钱?”杨青音微顿,又开口道:“若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家之前起的那场火,说不定就是陈知县所为。”
齐思林眸光一紧,“你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总之,他二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他二人说着,已然走到了客栈门口,杨青音打了个哈欠,刚要上前去敲门,客栈的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她抬眸望去,惊在了那里。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才见那人的确是柳元洲。
杨青音心底一沉,已不顾旁的,大步走到他身边,厉声道:“你为何会在这?!今日不是应该去院试么?!”
柳元洲面色低沉,只紧紧盯着他,那平静的眼眸中好似酝酿一场巨浪。
他冷冷一笑,“院试?杨青音,我从前当真是信了你的鬼话,才去那般刻苦读书!”
他的声音紧绷的下吓人,一双眼眸猩红,紧紧盯着她,“你为何会穿成这般模样?还同他一起?!你可还记得你离府之前同我说了什么?!嗯?”
杨青音来不及同他解释太多,一把握住他的手,要把他拉到门外,“现在就走,快马加鞭,院试的话还来得及!”
“去他的鬼院试?!”他突然一把甩开她,厉声道。
“杨青音,都到了这般时候了,你还要我去什么院试!呵呵……是了,若我不去院试,又怎能配得上你?你便是为了同他赌一口气,是么?!”他指着齐思林冷冷地道。
“你让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对么?”
杨青音紧盯着他,“你居然这般想?”
“你都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了,你还要我怎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