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洲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色,心情甚好,迎着薛旁道:“罢了,听你的。”
“诶!多谢大人了!”薛旁兴奋地回应一声,忙同身后的几人摆摆手,高声道:“大人说了!原地休息!”
柳元洲下马后,便命人拾柴点火。篝火燃起之后,才同那薛旁道:“我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大人了,日后直接称呼我的名讳便好。”
薛旁将水递给他,煞有介事地开口,“那哪成啊,既然摄政王将此事交托给您,那我们这些人就得听您的,再说,依着您再这遍野上下的名号,我尊称您一声大人,那是应该的!”
柳元洲淡笑不语。
那薛旁又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大人当真是这鄞州城中的宠妻第一人呢,令夫人不过是如今在庵中修养,您便星夜出奔,日夜兼程,好在您胯下的这是匹千里马,否则若是寻常的马,定然要被您给累死了。”
柳元洲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地问,“你如今还未曾娶妻吧?”
薛旁倒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嘿嘿,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以国事为重,至于什么儿女私情之类的,就先放在一边也无所谓嘛。”
柳元洲抬手拨了拨火,那木柴便开始噼啪作响,火光也烧得更旺了。
“我未曾认识娘子之前,也以为娶妻只是累赘而已。我本是个庸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若不是娘子后来细心教诲,我想来是不会有今日了。”
他话音一落,薛旁已是十分吃惊,“什么?!大人……您还被令夫人教诲?!”
柳元洲笑笑,毫不避讳地道:“是又如何?”
“啊?那……那她打过你么?”
他仔细思索一番,才又轻轻点头,“自然是打过的,不过我倒是喜欢她打我。”
“……”
薛旁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怪异,半晌才犹疑开口,“大人,恕小的直言,为何小的倒觉着您……”
“如何?”柳元洲挑眉看他,薛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到底是没将话说出来。
“有话直说,男子汉大丈夫的,何必藏着掖着?”
“是,大人您看哈,您如此这般,有没有觉到自己是有些贱了?”
“……”
杨青音天还未亮便被唤去大雄宝殿了,原本寂静空荡的寺中突然传来了钟鸣声,倒好似能震慑人心一般,杨青音直听得心颤。
云亦还不算无心,命人给她打了热水,这才使得她不用再这倒春寒的时候里太过辛苦。
一侧有两个尼姑模样的人与她做着同样的事情,可也不过是为了看着她罢了。
杨青音端起铜盆正要去换水,可却被一侧的尼姑拦住了。
“你在这老老实实地待着,我去便是了!”
她话音一落,便匆匆离开了,不过片刻,门口又匆匆跑过来一个尼姑,急急开口,“来了!来了!庵中来人了!”
杨青音手上动作一滞,侧头去看门外,可也不过一瞬,她便又转过头来。
如她现在这般模样,若是真的被柳元洲看见了,她都不知要如何面对了。
思及此,杨青音心中猛然升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
她等了许久,门外突然传来令她熟悉到心颤的声音。
“在下名唤柳元洲,本无意硬闯这庵庙,只是我夫人在此,我需得见上她一面。”
有人回应道:“柳施主,贫尼这里并无什么叫‘杨青音’的女子,贫尼也没见过什么孕妇,您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柳元洲沉默一瞬,脸都沉了下来,原本一双风流无限的桃花眼中也尽是冷意。
一侧的薛旁看出了他的不对,不由上前同那静音师父道:“师父,我们大人当真是关心娘子心切,您还是快让我们进去看夫人吧,否则我们大人将你们这庵掀了也未可知。”
静心惶然,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号,急急解释,“阿弥陀佛,施主,贫尼可不敢撒谎啊,出家人不打诳言,罪过,罪过。”
柳元洲眯了眯眼,冷声道:“让开。”
“这……”静心眼神闪躲,“大人,这是佛家重地,您不能进去。”
柳元洲同一侧的薛旁使了眼色,薛旁忙上前将那静音师太拦住,静心师太有些急了,喊了起来,柳元洲便趁着混乱之际,匆匆进了那大雄宝殿。
他眼见一位身着青色僧袍之人在擦如来佛祖座下莲花,再也没有多想,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激动地道:“娘子!”
那人浑身僵硬一瞬,却是许久没有回身,一侧的两个尼姑急急上前,怒道:“你是哪里进来的登徒浪子?!这是佛门清净地,快将静音师的手放下!”
“静音?”柳元洲一阵疑惑,绕到正面去看那人时,却是惊了一瞬。
眼前之人虽身形与杨青音大体相同,可却是满脸皱纹,像是四五十岁的模样。
她双手合十,同他施了一礼,随后便要转身。
柳元洲许久都未曾反应过来,直到那人去往一侧,他才同那两个尼姑道:“我的夫人到底在哪里?你们将她藏到何处了?”
“我们这里从来没有来过旁人,你若是当真想找你的夫人,应该去问护送她的那些人,为何问起了我们?”
柳元洲僵在原地,顿时觉得浑身发冷。难道杨青音真的没再这里么?不对,她明明离开之前同他说了,她会在这里等他的。难道是她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柳元洲哪里还敢停留,匆匆地便离开了。
杨青音看着他那急奔而去的背影,再没忍住,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一侧的两个小尼姑冷笑一声,随即才开口道:“你如今已然变成了这副样子,莫要妄想他会认出你来了,就算是认出你来,那公子那般俊美,又怎会要你这么个老太婆呢?”
杨青音回到禅房时,却见云亦已然等在了那里。他见她眼睛有些发肿,淡淡地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就将他和你的过往忘了便是,何必平摊这许多烦恼呢?”
杨青心看也未曾看他一眼,径直绕到桌案前,开始抄写佛经。
云亦起身行至她的身边,打量她一会,才问道:“你想变回原来的模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