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盛一族擅用傀儡术一事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柳元洲不仅将这拿到这肉祭上说,竟还直接将这猪头拎出来给他,这简直是在当着众人的面前给他难堪。
不出君凛所料,柳元洲话音一落,众人果真都笑了起来,君凛眉心紧锁,却也不好在这般场合同他争辩什么,只好莫名吃了这闷亏。
待众人落坐后,柳元洲和杨青音也命人开始上菜。这祭祀名为‘肉祭’,实则不过是夜宴罢了,什么肉祭也只是一个虚无的名头而已。
酒过三巡,也不知是谁提起了当初唐特和千盛那场婚事,君凛忙给身边的长老使了个眼色,开口道:“说起来,这一桩婚事,我们千盛一族也是受害尤甚,本是两小无猜的两个孩子,若将事情说开了便也罢了,谁曾想吴长老的女儿还被人怂恿逃婚了呢,唉,世事难料啊。”
他这话说的委实是有些圆滑,还刻意强调了一下是‘被人怂恿’,倒将这所有的因果尽数推到了皇女一族的身上。
众人也跟着议论起来,显然是也信了他的话,将这场肉祭当做是皇女一族赔礼道歉的宴席了。
正待众人开始人云亦云之时,杨青音却突然举杯站起身了。
中间篝火燃得正旺,将她一张脸照得分外清晰,眉目如画,肤白如玉,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绝色丽人。
杨青音目光落在君凛的身上,淡如远山,却又似看尽了这一切的盘根错节。
她轻轻一笑,既不那么讥讽又不显得谄媚,只是淡淡的,却看得人心中惶惶。
“君少族长,君夫人虽说平日里与我不睦,可前些日子听闻她惨死的消息,我却是难过的,毕竟当初我回到漠北时,最常见的女子便是她了,今日我便借着这个机会来祭奠她一下。”她说着,便将自己杯中的酒洒落在足下三尺前,口中喃喃两句,聊表敬意。
君凛呵呵冷笑,动了动唇,正欲开口说话,杨青音却抢先一步道:“听闻君少族长平日里最爱研读中原习俗,可不知君少族长可否知晓这人死之后也有‘头七’之说呢?”
她话音一落,却见君凛一脸茫然,显然是对她所言并不知晓。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虽然他平日里喜欢听人说些中原习俗,可也都是一些喜庆的,哪有人去刻意打听什么‘头七’的殡葬习俗呢?再说漠北之人,原本都是些因循守旧的,根本不愿本族之人外出与汉人有什么关联,自然也是不愿去听什么汉人之俗。
眼见着众人都是茫然不已,杨青音却缓步走近他,一字一句地道:“这‘头七’便是人去世之后的第七日,又唤‘回魂夜’,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今日好像恰好是君夫人死后的第七晚吧?”
君凛此刻面容紧绷,眼见着众人都似在等他的答案,他自然避无可避,只得点头。
“按着中原的习俗,今夜少族长回去之时,还应给君夫人准备一碗倒头饭才好呢,否则君夫人在地下又如何能安生呢?”
杨青音这话旨在提醒,可却没想到君凛还真有些当真的意思。
方才她没提及此事之时,他倒不觉其他,如今听她提起,他反倒觉得背后突然生起阵阵冷意似的,自然也忘记将那白莲儿的死嫁祸给杨青音了。
杨青音见他这般反应,自然是要一鼓作气的。她拍拍手,一众身着白色纱衣的舞姬便鱼贯上来了。
众人见此情景,已然猜到了一些。可听杨青音再提起却又是另一番心思。
杨青音长叹一声,继续盯着有些异样的君凛,端的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轻轻开口,“既然君少族长从前一直怀疑是我杀了君夫人,那我杨青音便当着众位族长的面前自立誓言好了。”
她顿了顿,回身看向身后的柳元洲,同他使了个眼色,柳元洲立即拿出纸笔铺上桌案,一副妇唱夫随的模样,眉开眼笑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为娘子记誓,届时烧给各路神明便是。”
杨青音朝他笑笑,“那便多谢夫君了。”
杨青音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君凛,声音清冷,“君少族长,您可挺好了。”
“我杨青音,身为皇女一族丁无幻唯一血脉,今日对我皇女一族故去仙人,诸天神佛一并起誓,请漫天神佛开眼,害死无辜之人白莲儿之人必遭天谴,五雷轰顶,天打雷劈,永堕十八层地狱亦不足为过。”
“你!”君凛一急,竟突然起身了,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忙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神色十分窘迫。
不等杨青音说话,前两日见过他们的那张公子便已然站了起来,一副疑惑地语气道:“君少族长,方才柳夫人诅咒的是杀害你夫人之人,你怎的还这般生气呢?”
他这话倒是掷地有声,周围一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杨青音淡淡一笑,“是了,君少族长,您平日里那般宠爱你的夫人,如今她这般惨死,您不会觉得我方才的誓言说的有些重了吧?”
君凛心头发紧,已然绷不住脸色了,可眼见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纳罕好奇,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道:“不严重。”
一侧的柳元洲早已将这一切记好,起身送到杨青音的身边,淡淡地道:“娘子,这一切都好了,一会儿祭祀时,只需将这纸张烧了,神明自然会看见的。”
杨青音轻笑着点头,可一侧的君凛却是神色发紧,缩在袖中的手已然紧握成拳,目光也变得阴骘起来。
杨青音安排的一众舞姬也跳的是丧舞,旁人看了还好,可是君凛却是十分不适,也不知是真的被方才杨青音所说的吓到了还是真的发冷,双肩竟也开始微微颤抖。
一侧的侍从忙凑近了提醒,“少族长,鬼神之事,岂能全信,那人定然是骗您呢,您还需震惊些。”
君凛冷着脸点点头,正要喝酒壮胆,可后脑却不知被什么碰了一下,他本就惶然,被突然真么一碰,当即吓得跳了起来,慌乱地道:“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