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夫做错了什么?娘子为何要如此说呢?”柳元洲说着,大步走到杨青音面前,认真询问,“还是娘子嫌弃我了呢?”
杨青音抿了抿唇,却不知此刻如何同他解释,只道:“我不过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你莫要多想。”
“那我守在外间,不打扰娘子便是。”柳元洲说着,已竟自朝外间小榻处去了,无奈地道:“娘子如今身怀有孕,脾气自然是不好的,我让着娘子便是了,只是你也不要赶我走,娘子有些渴水症,夜里半梦半醒之际,总是会要水喝,若我不在,娘子又让谁来为你端茶倒水呢?”
杨青音是第一次听柳元洲这般碎碎念,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好笑之余,又觉一阵心酸。
他本是个清傲骄矜的性子,不认识她之前,在鄞州城中也算是个纨绔子弟的性子,可后来认识了她之后,倒是变化许多,如今却也成了这般细致的人。
可若是那天谕是真的呢?若是她日后不能陪伴他了呢?她又如何忍心看着他孤独终老?
杨青音不忍再去想,可洗漱过后躺在床榻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的。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她屏住呼吸,直到自己的被子轻缓掀起,柳元洲悄然而入,从背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娘子睡不着么?”他的声音有些刚清醒后的沙哑和模糊。
杨青音不答话,柳元洲便将温暖的手覆在她的肩头,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轻声道:“娘子,睡吧,等你睡着了我便走。”
杨青音呼吸微颤,强忍着泪意,轻应了一声。
“娘子从前一直央着我唱歌,可我却未曾给娘子唱过一句,咳咳……”他轻咳一声,随后又将她抱紧,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给娘子唱,不过娘子可不能笑话我。”
他说完,又轻咳一声,紧接着才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如流水溅玉一般,好听尤甚。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他唱得正是前些年鄞州城中被人编成乐府曲目的《长恨歌》,杨青音倒听许多歌女传唱过,却没想到柳元洲竟也会。
她左思右想,这才后知后觉,他前些年时候,不经常与那个陈杨在醉红楼鬼混么?必然是那时候耳濡目染学起来的。
想到这里,杨青音便有些不悦,不由用手肘怼了一下身后柳元洲的胸膛。
柳元洲此刻正唱到高潮处,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怼,闷哼一声,声音顿住,开始哼哼唧唧抱怨起来,“诶呦,真的痛死了,娘子下手忒重了。”
杨青音也吓了一跳,忙回身去看,“这是怎么了?我没用多大力气啊……”
她话音未落,却被他一把抱进怀里,杨青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上当受骗了,可却挣扎不开柳元洲的怀抱。
“娘子原来这般关心我啊。”
“你又骗我!柳元洲!”
杨青音推了他一把,可柳元洲却是越抱越紧,“娘子,我下次不敢了,只是那小塌实在是太过寒凉,我夜里睡不着,被冷醒了。”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杨青音也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身侧,便也没多做挣扎,靠在他的胸口处闭上了眼眸……
接连几日,柳元洲都在急于奔波这族中大小事物。杨青音挂心爷爷,可又念着那天谕之事,所以便只得去找漠北无月宫中的大祭司。
既然这天谕是爷爷同他求的,那她就直接找他问问看便是。
杨青音来到无月宫时,并未立即见到传闻中的大祭司,来接见她的是大祭司的一位弟子,身着身一袭灰白直裰长袍,有些道骨仙风的模样。
“杨小姐,师尊正字闭关打坐,您还需在这里多等片刻才是。”
杨青音点点头,“有劳你通传。”
那人点点头,本已提步离开,可快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住了脚步。
他回身看着杨青音,眼中却藏匿着些许摸不清的情绪,正待杨青音开口发问,却听那人突然道:“杨小姐,您可知我师尊如今正在做什么?”
杨青音一阵疑惑,“方才你不是称他正在打坐么?”
那人摇摇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轻飘飘的,“杨小姐难道不知道我的大师兄墨魂已经故去了么?师尊心疼他,正在为他做法事渡魂呢。”
他说完这话,也不顾忌杨青音是个什么神色,转头便离开了。
提起墨魂,杨青音心中又是一痛,不由踉跄两步,想起往日里的种种,有些回不过神来。
杨青音又在房屋外等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有人将她邀进了正殿。
这里与她想得有些不同,殿中有一处方方正正的水池,绕过水池后,又见一顶桐庐,一位身着青衫的白发人便立在桐庐附近。
他身形修长瘦弱,从背影看倒有些像是墨魂,杨青音心弦一紧,盯着那背影轻唤了一声,“祭司大人?”
这漠北之人都知道这大祭司是墨魂的师尊,只是除却无月宫中弟子,又极少有人见过这人,所以他也被穿得神乎其神。
杨青音料想着,既然是墨魂的师尊,总应该是个有些年级的长者,所以一直以为这传闻中的大祭司应该也年近花甲了。
可是当那人转过身来时,杨青音见到他的容貌时,却惊得楞在了原地。
眼前这人面容清隽,不过就二十几岁的样子,眉眼之间虽无墨魂那般精致,却和他莫名的相像,再加上也是一头银发,杨青音方才差点以为自己见到墨魂了。
那大祭司却是一副淡漠的模样,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淡淡地道:“杨小姐,您失礼了。”
他话音一落,杨青音猛地回过神来,忙撇开脸俯身行礼道:“大祭司恕罪,我只是……”
那大祭司淡淡一笑,缓步靠近了她些许,轻声问道:“只是看我像极了故人,是么?”
不等杨青音答话,那祭司大人又叹息一声,“唉,说来,我那徒儿英年早逝,还真当是与你脱不了关系呢。”
杨青音猛然抬头,却正对上他那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祭司大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